與術式的震驚不同的是，五條悟是真情實感地一怔，然後笑眯眯地睜大眼：“诶？澪澪承認我是男朋友了嗎？”

往常的這個時候神樂澪大概會懶得理他，或者是給他翻個白眼，但現在他們三個的處境太過微妙，她還在跟術式争奪身體的使用權，根本無暇顧及五條悟。

一切源于她墜入混沌時刻，五條悟的那一句“你是神樂澪。”

說來矯情，但如果五條悟相信她是誰，她就一定要赢。

屬于青梅竹馬的聲音就像是她漫漫長夜之中為她點亮的明燈——神樂澪知道，五條悟也知道：

他會一直在那裡，等她回家。

即使他們會吵架、冷戰、會對對方說出很多過分又憤怒的話，即使他們撕扯自我、傷害對方，把雙方的愛浸透了痛苦與絕望——

他們也不會放棄彼此。

也是這個瞬間，神樂澪看見了——那如同黑色結界一般的記憶世界在這個瞬間如同玻璃碎片一樣墜落而下，萬千散發着神樂家光輝的光芒一點一點浸透她的意識，她用力地閉了閉眼，把自己交給這個瞬間。

這是模糊而又清晰的視角，她像是處于一個純白的空間一樣，身周盡數都是混沌暧昧的觀感，她試圖伸出手去觸碰，在下一刻無數奇怪的記憶順着她接觸的部分湧入體内。

不知所蹤的時刻，劇院的幕簾已經拉下。

《第一幕·三重面相的測試》

那是很多年前神樂澪和五條悟夏油傑第一次集體出任務。

他們三個那時候還沒有那麼熟悉，是在一次較為兇險的鬥争後成為親近的同伴的——也就是這次戰鬥。

他們三個遇到了三個一級咒靈，問題棘手的關鍵在于這三個咒靈分别代表了過去、現在、未來三種面相。

回憶起的瞬間，神樂澪再次見到了那個場景。

半透明的幽靈型咒靈，全身上下過着破舊的白布，身上投影出的可怕殘影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帶着一張滿是鮮血失去了眼珠的眼睛沖着她微笑起來；高大的人形咒靈，通體漆黑，臉上挂着一半哭泣一半笑容；如同古老神像一般擁有三隻眼睛的金屬形咒靈······

它們三個正用平靜無波的眼神凝視着神樂澪，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沖着她微微一笑。

這笑容看不出是喜是悲，甚至沒有任何情感，隻是看着格外瘆人。

神樂澪意識到，她需要再次打敗這三個咒靈。

但，她根本感受不到對方的咒力，又要如何打敗？

沉默了片刻，她回憶着過去的場景，然後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我不需要打敗你們，因為你們隻是命運的三面相，告訴我命運的路徑與方法。”

“因為人類的面相隻能照見現在，沉溺于過去，所以會被束縛未來。”

“······”

短暫的沉默後，神樂澪看見三面相咒靈沖着她微微點頭，然後消失在這團霧氣中，隻留在地上的法陣。

等等。

法陣？！

已經遭過一次罪了的神樂澪毫不猶豫地低頭去看地上的法陣，卻在看清之前就被清理到了下一個記憶團。

是她在仙台時候的場景。

恐怖的獸類咒靈身上有着無數的恐懼與痛苦，但最讓她痛苦的是那個瞬間她止不住的共鳴，還有——

酒店裡，那個沖着她微微笑起來的頭上長着縫合線的女人！

當時，她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倒在地上昏過去的神樂澪，那個女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中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那樣的眼神如此狂熱，像是在看待自己最完美的傑作，又那樣冰冷，好像神樂澪對于她來說隻是最普通最無所謂的一枚棋子，和這世界上的其他人并無任何區别。

“？！”

二十八歲的神樂澪當然知道頭上長着縫合線的女人意味着什麼——虎杖悠仁的母親，宿傩再現的發起者，甚至是這一次死滅洄遊任務的發起者。

原來他們那麼早就見過？！

這個瞬間，神樂澪還有什麼不懂的？從《封印的惡鬼》到仙台任務，沒有一處不在這個家夥的計劃中，而唯一的目标就是神樂澪本人。

這場策劃了十三年、不，可能不隻。

這場策劃了多年的計劃，矛頭從來都指向神樂澪一個人。

而她唯一的目的，就是需要術式的誕生。

可是，為什麼？

神樂澪不明白。

術式的存在相當于各種定義上的完美人類，她是最強的，是無法被打敗的，所以她是無敵的，也是無情的。

術式的存在可能會殺光全人類——隻要她樂意。

那個頭上長着縫合線的女人，難道是反社會人格？

不，不對——

胸口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整個人被一種奇怪的感覺緊緊束縛着，神樂澪甚至感覺到自己沒有辦法呼吸，像是被人五花大綁，苦不堪言。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就在這個瞬間和五條悟共感了——腦中出現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白發男人被紅色的絲線捆綁起來痛苦卻強忍着的模樣。

“······”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五條悟共感，但随着這樣絕望又難忍的痛苦，神樂澪覺得自己睡入了深淵。

那是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沒有肉身的邊界。

隻有一個“她”，和無數個“她”。

是誰在唱？是誰在笑？是誰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