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禅院的藏殿内。
禅院直哉滿不在乎地撓了撓頭,細長的丹鳳眼微微垂了下來。他單手撐在椅子邊,上挑的眉眼淡淡地瞥過坐在他身邊的樂岩寺嘉伸和加茂家主,語氣淡淡:“那個家夥呢?”
知道他在說五條悟,樂岩寺嘉伸佝偻的背部沒什麼變化,語氣卻算不上好:“現在的小孩可真是全面西化了。”
呵。
不就是嫌棄他說話不夠禮貌嗎?
從小在京都長大的禅院直哉閉着眼睛都知道這老頭在陰陽他。
所以禅院直哉隻是把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
他懶洋洋地靠了過去,眉梢眼角盡是與生俱來的高傲,“好嘛樂岩寺校長,請問五條悟在哪裡?”
樂岩寺嘉伸瞥了禅院直哉一眼,語氣淡淡:“不知道。”
呵。
無趣。
禅院直哉皺着眉,往自己的椅背上一靠。
出身京都貴族世家的青年從來都家教良好,即使現在看上去高高在上,卻依然有一副極好的皮囊和優雅的氣度。
像是看出了他在生氣一樣,加茂家主冷淡地掀起眼皮:“禅院也真是越來越沒家教了。”
禅院直哉兩手一攤:“誰讓我們家老爺子昨天酒喝多了早上沒起來呢。”
“不過——”他突然湊了過去,笑盈盈地看着加茂家主,“總比起您這種提前做好決定的人來的好。”
“你在替那個女人伸張正義?禅院直哉,你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呵。”禅院直哉撓了撓耳朵,“什麼時候加茂家做決定要越過禦三家了?”
他根本不在乎神樂澪那個女人的死活,但他必須在意禅院家的門臉——加茂家和咒術屆高層勾結,在五條悟做決定之前先做了封印神樂澪的決定,甚至越過了禅院家。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禅院直哉又不是蠢,他能不知道他們背後勾結就是為了逐漸滲透禦三家嗎?
這種事關門面的事禅院直哉可不會手軟——某種程度上來說,禅院直毘人喝醉讓他來就是一種态度上的表示了。
不過他家老爺子确實對神樂澪有一定程度上的關照——但是那和他禅院直哉有什麼關系?他為什麼要考慮神樂澪的死活?他可巴不得天下大亂他禅院家得利。
他已經想好了,這事兒他不反對不支持,到時候看五條悟大鬧加茂家,他們禅院家從中得利——
豈不美哉?
與這邊三位氣定神閑不同的是夏油傑那邊。
神樂澪審判在即,五條悟失蹤,樁樁件件讓夏油傑頭大。
他看着嘴裡叼着煙,臉上長着濃重黑眼圈的女人雙手抱胸站在他面前;金發的後輩和棕發的後輩一人一邊站在她身後,跟兩個護法似的;再遠一點是偷偷藏在門外偷聽的學生們。
夏油傑一陣頭大——他感覺自己來高專以後沒有一天是清閑的:
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量都是那對該死的情侶帶來的。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家入硝子慢慢掀起眼皮,盯着夏油傑。
“我也不知道。”夏油傑老實說,“我的線人給我的情報是,如果悟在決策之前沒有回來,就封印澪;如果悟回來了,那麼就讓他想辦法殺死澪。”
對此早有預感的家入硝子沒什麼表情,隻是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不愧是他們。”
灰原雄倒是幾個人裡面相對沉不住氣的,他有點着急地看着兩位前輩,皺着眉:“那現在要怎麼辦?我們不能放着神樂前輩不管——”
“要麼把審判延期,要麼想辦法把神樂學姐解救出來。”七海建人盯着自己的皮鞋尖,語氣淡淡。
“但是這要怎麼辦啊?加茂和禅院的家主都到場了,審判肯定延期不了;解救的話,難不成我們要找證據證明學姐的安全性嗎?”
“不,還有一個方法。”
夏油傑垂着眸輕聲說。
他纖長的眼睫毛輕輕地掃了一下,深紫色的眼眸中帶着無法令人忽視的威嚴:“還有一個辦法,我們——”
“劫獄?!”
庵歌姬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一般瞪大雙眼,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确定沒有人,才跟着夏油傑兩個人小小聲地走在和式庭院纖長而精緻的走廊上,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夏油傑:“你們瘋了?”
“但這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可那是劫獄——”
“所以才說讓前輩幫忙掩護的。”
“但這也太——”
“前輩。”夏油傑突然站定,看向庵歌姬,“前輩應該明白封印的含義吧?”
如果神樂澪被高層用術法封印,她将永遠被困于小小的世界裡,幾乎永世不能出。她未來的生命都将耗在那冷漠又嚴肅的房間裡,直到死亡。
庵歌姬當然知道。
她也不贊成高層的做法,可是現在——
她盯着夏油傑的眼睛,久久後點頭:“我明白了。”
夏油傑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态進的議事堂。
這裡是咒術界的總部,議事堂建于枯山水庭園深處,一道道朱紅色的長廊連接着主殿與偏殿,如血脈般從四面八方流向中心。
巨大的榻榻米中央鋪着一塊黑底金紋的地毯,前方高位上設有禦三家的三席。
而來自各家系的長老和被允許參加會議的咒術師們穿着深色的家紋羽織,跪坐一排。
這裡不是議事廳,是祭壇,是審判場,是神樂澪最終命運的錨點。
夏油傑就是頂着這樣的壓力入場的。
作為現在唯一靠譜、成年的特級咒術師,他自然也被邀請參加。但作為神樂澪的親友,很顯然他不是很受待見——但他無所謂,隻是發覺神樂家的位置空空蕩蕩,她的家人似乎沒有來參加這場審判。
深深歎了一口氣,夏油傑在樂岩寺嘉伸把話題引到他這裡的時候,在衆人如刀的目光之中開口。
在盤星教做教祖的那幾年,夏油傑早就學會了虛與委蛇。
他太懂得如何在這種場合發言,也太清楚自己語言的含金量了。
所以他少說、說得精妙、說的重要。
“神樂小姐術式失控會造成的後果并沒有詳細的說明。”
“但她已經捅了五條悟一刀了。我們承擔不起那樣的代價。還是說,你覺得你能替代五條悟?”樂岩寺嘉伸空洞的眼眸盯着夏油傑,率先開口。
“我不敢。隻是覺得,既然悟有如此重要性,為何不等到悟到來了再做決定?畢竟,我聽樂岩寺校長的意思,悟還是很重要的——當然,不能隻是打架出力的工具,更是禦三家的五條家住,不是嗎?”
樂岩寺眸光一凜。
加茂家主喝了一口茶,冷笑一聲:“巧言令色。”
“她的術式适配度已經失控。沒有人能肯定她會失控到什麼程度——”
“所以也沒人能夠肯定她能自我抑制到什麼程度,不是嗎?”
夏油傑笑眯眯的看着坐在正中間的加茂家主,目光瞥向了一旁的禅院直哉。
金發男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笑臉,對上夏油傑的視線,一樣眉梢,懶洋洋道:“加茂家主,您怎麼看?”
加茂家主在心裡吐槽一句這沒禮貌的孩子,臉上挂着虛假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夏油傑:“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先把神樂小姐請過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