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沒有拒絕。
作為同期,他也想要先确認一下神樂澪現在的情況。
神樂澪就是在衆人疑惑、害怕、避之不及還有好奇的眼神中被押送着走上來的。她的雙手被天縛鎖緊緊地鎖了起來,這種足夠壓制一切咒力波動的鎖鍊是高專内部最為珍貴的特級咒具,由日蓮上人的衣缽煉化而成,适用于精神暴走型的術式者,現在被用來鎖神樂澪,也是一種輪回吧。
與夏油傑擦身而過的瞬間,神樂澪聽見夏油傑對她說:“都安排好了。”
她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是的,劫獄這件事,其實是她向夏油傑提出來的——
以防五條悟不在現場。
像是察覺到神樂澪和夏油傑之間親近的氛圍,金發的男人倒是有些樂子。
他慢吞吞地直起身體,玩世不恭地盯着神樂澪和夏油傑看了兩秒,随後說:“怎麼,你還真要跟那個六眼搶女人?”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如此莊嚴肅穆的場合,禅院直哉當衆點明神樂澪和夏油傑的關系不一般——大大降低夏油傑言辭的可信度的同時,還給了他們口誅筆伐的契機。
神樂澪低着的眼睛中帶着點嘲諷的笑:直哉那個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啊。
偏偏禅院直哉還想繼續說。
他啧了一聲,盯着神樂澪,又說道:“我們偉大的特級咒術師小姐也沒想到自己還有今天——”
打斷他聲音的是一道嚣張而又高調的聲音:
“哦?直哉,這麼久了你還是喜歡瘋狗咬人啊?”
五條悟?!
加茂家主和樂岩寺嘉伸對視一眼:他怎麼會來?
據他們的情報,五條悟這幾天明明都呆在五條家處理五條家的剩餘事宜,一副要和神樂澪斷絕關系的樣子,他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什麼?
然而那個白發男人完全沒有搭理他們幾個的意思。
他大搖大擺地走進議事堂,沒穿高專制服,還真換上了淺藍色的印有五條家家紋的羽織,白發沒有被豎起來,懶散地垂在眼前,墨鏡下的眼瞳澄澈空明,像是天空的延展。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笑嘻嘻,輕描淡寫地路過夏油傑,然後用一種不以為意的态度随意地掃了樂岩寺嘉伸和加茂家主一眼,把矛頭對準了禅院直哉:“哦喲喲,這麼可愛的金發小狗,高專怎麼沒把你關起來放你在這裡發瘋?”
禅院直哉被他羞辱的當場臉色通紅,差點就要站起來跟他吵架,礙于現在還是正式場合把所有的情緒全部藏在他冷漠的眼眸後。
他看向樂岩寺嘉伸,一揚眉稍:“看來人到齊了。那麼,樂岩寺校長,我們是否可以開始決定神樂澪的處置了?”
樂岩寺嘉伸說:“按理說是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那個大搖大擺站着的白發男人,發現對方沒有停頓的意思,于是繼續說了下去:“作為随時可能失控的存在,五條,你需要祓除神樂。”
“······?!”
神樂澪把眼眸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油傑呼吸一滞,感覺情況不妙:悟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
因為實際上,五條悟也确實沒有想要阻止。
他隻是微微偏過頭盯着樂岩寺看了幾秒,然後非常認可地點點頭:“有道理。”
?!
這下就連加茂家主都覺得奇怪了:五條悟這是回了趟家就頓悟了?
五條悟沒再看這幾個人,慢吞吞地蹲下身去,目光看向了雙手被禁锢住的神樂澪。
神樂澪低着頭,沒有看他。
如此沒有尊嚴被人束縛的樣子,她不想被他看見。
但下一秒,更沒有尊嚴的事情就是這樣發生在她身上——
五條悟從袖子中掏出了——
一副腳環?!
禅院直哉一句“你看看這裡什麼場合是你play的地方嗎?”都快說出口,但五條悟卻是先開口解釋的那個——
“八咫鏡碎片,源于天照大神的神鏡,世人皆知是日本皇室的傳國之寶,卻很少有人知道早就在千年前被天皇賜給神樂家的神樂祭司——”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千年前與神樂澪同樣術式的神樂祭司就是通過八咫鏡碎片煉化而成的腳鐐抑制自己的力量,我此次回家順便去了趟神樂家,神樂家主把這個特級咒具交給我,希望由我來處理。”
“······”
全場一片寂靜。
沒有人想過神樂家居然還有這樣的神兵利器,更沒有人想過原來神樂家早就給神樂澪準備了退路——
不,這不是退路。
夏油傑看着他面前一黑一藍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五條悟真的要給神樂澪戴上腳鐐,那麼他們倆絕對會完了的——
驕傲如神樂澪,又怎麼能接受自己的愛人親手束縛自己的自由、打碎自己的自尊?
他出生想要制止五條悟,但是他發現他根本做不到——
白發男人墨鏡後的視線平靜而冷漠,往日精密運轉的六眼像是完全沒有看出來神樂澪的不願意一般,在這片死寂的沉默中,五條悟沒什麼表情地看向神樂澪,看向那雙往日驕傲又溫和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他從未見過的抗拒和痛苦。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不,不要。
不要束縛她。
不要禁锢她。
不要讓她失去自尊。
不要——
神樂澪看着五條悟,眼底竟然不自覺氤氲了一點絕望的怨恨——如果他這麼做,她絕對會恨他的。
五條悟,他怎麼可以選擇束縛她?
他怎麼可以選擇禁锢她?
他不是最強嗎?不是說好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她的嗎?為什麼選擇了最簡單但是最傷害她的方法,為什麼——
“如果這樣,我甯可死。”
神樂澪死死地盯着五條悟,毫不猶豫地說。
“哦?是嗎?”
五條悟掀起眼皮,眼神平淡:“但很可惜,澪澪,你的命是我的。”
周圍一片寂靜,長老們的沉默好像不再是審判前的輕蔑而是真正發自内心的不可置信與震撼。整個議事堂的空間封閉的如同墳墓,沒有風也沒有光,神樂澪就像是被釘死在恥辱柱一樣,仿佛存在都是原罪。
“你沒有選擇權啊,神樂澪。”
腳鐐被他的咒力包裹,神樂澪的腳腕被緊緊扣上,像是絕望又痛苦的束縛,将她整個人都囚禁在了失去自由和自尊的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