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神樂澪想。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受,隻知道自己現在處于意識的混沌之處——
然後包含愧疚。
是的,她是明确知道,是自己親手對五條悟動手的。
那個時候她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識的狀态,完全相反的是,神樂澪是親眼看着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親自感受着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被體内再也無法壓抑的術式人格奪走,然後毫不猶豫地捅了五條悟一刀。
利刃刺破他皮膚深入肌肉的瞬間,神樂澪好像感受到了那種皮肉被狠狠紮穿的觸感,就像曾經她無數次把利刃捅進敵人的緻命之處一樣——
“神樂澪”如此簡單又輕松地對五條悟動了手,就好像他們不曾那般親密過一樣。
她瘋狂地想要找回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甚至不惜在自己的靈魂世界裡沖撞來沖撞去,以一種接近自損的方式換回自己的意志——
至少,不要再傷害他了。
他已經夠累了。
後來的事神樂澪就記不太清楚了——
她隻知道自己短暫的意識上線,把術式人格換了下去,然後似乎是被人控制了起來,再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帶着被重重術法加碼過的枷鎖,無論是物理意義上的手腳還是精神狀态的靈魂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禁锢着一樣。
她甚至睜不開眼。
意識混沌的狀态,她和那位術式人格共處在一個空間内。
對方使用的術式似乎和火有關。
不是夏油傑說的那種火山咒靈的火,也不是宿傩那種可以燒起來的烈焰,而是一種很奇怪的,以紅色絲線為媒介的火焰——
紅色絲線所到之處無一不被這樣的火光灼傷,像是羽化的鳳凰一樣帶起層層讓人覺得胸口壓的疼痛的火焰。
那種幾乎能夠喚起每一個人心裡最深處創傷的火焰好像是有了意識一般,能夠束縛人類,甚至是與人共鳴——
從精神到肉///體,完完整整地摧毀一個人的存在。
此時此刻,有着和她一模一樣面孔的術式人格正懶洋洋地坐在一堆鈎織起來的紅色絲線之上,看着站在遠處魂不守舍的神樂澪,有點無聊地看向她:“來陪我聊天吧。”
神樂澪現在懶得搭理她。
她直接對對方視而不見,但偏偏那個人難纏的很,想都沒想就用絲線牽引着勾着她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像是被蜘蛛五花大綁的昆蟲一樣卷到了術式面前:“有事?”
術式盯着她看了兩秒。
還真是像啊,這家夥。
羂索還真是煞費苦心給她找了個這樣的容器。
她伸手,巧笑倩兮地拍了拍神樂澪的臉,“好啦好啦,别生氣了。這麼漂亮的臉蛋生氣了可不好~”
她慢吞吞地湊近神樂澪,塗着鮮紅口紅的唇看上去飽滿得像含苞待放的玫瑰:“我倒是很好奇,我們偉大的神樂小姐,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神樂澪一邊忍受着精神和肉///體上的劇痛,一邊瞪她:“什麼?”
“就那個白毛啊。”肉///體和精神的束縛術式同樣能感受得到,但她已經被捆住了千年,這種疼痛早就習慣了。
所以她隻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指尖在神樂澪臉上一戳,“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
神樂澪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作為寄居在她身體裡的術式,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五條悟?無非就是要逼着她再承認一次罷了。
所以神樂澪根本沒打算回複術式,隻是坐在那裡閉着眼嘗試着清心。
束縛她的估計是咒術高專最為強勁的咒具和術法。高專的這類禁锢術向來是抵禦的心神越強效果越強烈,她正在嘗試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對抗心,努力把這種情感壓下去,至少能夠讓自己好受一點——
不、不對,好痛——!
放松的瞬間,她的大腦像是在被人侵入一樣,那種詭異的感覺讓她瞬間感到不适!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一層層地打破她的結界,一點點地侵入,像是無孔不入的蒼蠅,又或者是最讨人厭的咒靈,搜尋着她精神的弱點一點一點往裡紮,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吞沒了一樣——
不隻是精神,肉///體也同樣。
那種痛苦到幾乎讓她要蜷縮起來的劇痛如千萬隻螞蟻生長在她的血肉之上,随時都要破土而出,偏偏身體又被禁锢得發沉,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什麼——
有那麼一瞬,神樂澪想:
或許,她早就死了,現在存在的隻是她的意識——
“笨死了。”術式懶洋洋地伸手,漫不經心地往神樂澪頭上拍了拍,绯紅的絲線瞬間纏繞上了神樂澪的身體。
偏偏就在這個瞬間,神樂澪突然感覺自己回魂了。
她看着面前的術式媚眼如絲地看着她,語氣中帶着點調笑:“那家夥就給我找了個這樣的容器啊?簡直笨死了。”
“不過——”
她伸手捏了把神樂澪的臉頰,語氣中帶着點居高臨下的冷漠,“倒也能用。”
說話間,她擡手,絲線如同生出了神智一般緊緊地箍住神樂澪的身體,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窒息,難受——神樂澪感覺自己無法呼吸,她本能地喘着氣,痛苦地看着面前的術式,第一次真正意識到——
對于術式來說,她隻是一個可以随手丢棄的工具,是适配她的容器。
她可以是任何東西,但她不可以是神樂澪。
“實際上這樣會很難辦······”
“依他們的意思,應該是要嚴格處置了······”
“但是······”
“她會願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