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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倩從大學開始,就總是念叨着要出遠門旅遊。
大學四年,沒課的時候,旅遊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聽九倩從大一喊到了大三,也沒見得她真的出過幾次遠門。張曉苒記得她還是出門見男朋友的次數多。
男女朋友兩個人,其實湊一湊,還是有機會出遠門的,更何況張曉苒記得九倩的男朋友很有錢。但這些也都是她觀察來的,九倩跟她,聊感情聊得不是很多,平時最親也就是室友,掰扯幾句的關系。
大一大二,張曉苒忙着上課和複習,課滿得幾乎上不過來。其實後悔選護理不是一次兩次了,室友裡有幾個真的都轉走了,但是她心裡還是真的想當一個護士。
很多人發帖說護士的苦,工資低工作累,大部分行業裡的人都不是真心選擇當護士。但是她是少見的真心想做,張曉苒想當一名護士,護士讓她想起十二年前死去的母親和弟弟。
九倩和她截然不同。
本身室友不論未來會怎樣,與她是無關的。張曉苒唯一需要做好的隻是自己認認真真地學習,把基礎的課程做好。大一大二打好基礎,大三大四準備實習,她四月份要考取護士執業資格證書了,接下來還有醫院的實習要去,同時學校還有大大小小的合格測試要完成,幾乎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九倩出現了。
大三上學期,張曉苒已經從宿舍搬了出去自己在外租了個單間,把精力放在考證和實習上。三月份中旬,九倩敲響了她的房間門。
她說,她男朋友有點奇怪。
她們兩公婆的事情,張曉苒不是很想參與,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隻記得之前九倩在宿舍裡侃過,大概知道九倩的男朋友大她很多。
怎麼了?張曉苒問。
九倩慌慌張張地回頭看,第一句話是懇求張曉苒讓她進屋。
九倩說,她寒假的時候,去她男朋友廠裡玩了。
她男朋友在廣西開廠的,開了好久,之前一直招呼九倩去他廠裡玩,但是九倩一直沒有時間。今年寒假放得久,九倩連家人都沒交代,直接跑到廣西去找她男朋友。
前三天她們在漓江那邊玩,住也住在那邊,後來又去了北海,玩了一圈過後,她男朋友開車帶着她回去,到了九月村,到自己廠裡去住。
九倩最開始和男朋友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他有個廠,但不知道具體是做什麼的,腦子裡一聽想的是那種鋸木頭或者做磨具的工廠。她男朋友平日裡要監督工人做事,經常也要談生意,幹脆就住在廠裡面的宿舍裡。老闆自然是單開一樓的,有點類似獨棟别墅了,騎電雞差不多五分鐘到工廠。九倩作為女朋友自然認為要和男朋友住在一起,沒想到男朋友把她安排到了第三層去。
男朋友的别墅是鄉村自建别墅的樣式,最高的一層是第四層,直接連着曬衣服的天台。第三層有三個房間,一個是住房,一個原先是住房,廢棄了做雜物間,還有一件廁所,加起來一共三十多平。九倩原本想的理所應當兩人該睡在一起,現在竟然單獨分出了一層給自己住,簡直就和紳士地炫富沒什麼區别。幾乎沒什麼異議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之後的計劃也都是男朋友安排。來到九月村已經是大年二十九的事情,九倩沒想到,今年竟然可以和男朋友一起過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家人之外的人一起過年。
九倩說,她那時很興奮,很幸福,覺得自己的未來就在眼前了。她捂着臉說,她不該那樣想的。
大年三十那一天,九倩記得,老家的人會在新年的淩晨放響通天的鞭炮。她和男朋友摟着在一樓看着春晚,等到看鐘已經十二點零二了,她還是沒有聽見任何炮竹的聲音。
咦?她回頭問男朋友,怎麼回事?
男朋友問怎麼了?
其實如果住的地方比較偏,有的時候自家不放,又沒多少鄰裡鄰居,聽不見炮竹聲也正常。九倩站起來,準備去窗外看一看,至少煙花可以看到吧?忽然之間男朋友一把把她拉了回去,看上去很緊張,說,别看窗外。
有什麼不能看的,窗外有什麼?九倩很好奇,到底怎麼了?但是男朋友的手拉得非常緊,她沒辦法完全轉過身去。
說起來也奇怪,男友的别墅裡,有幾個窗戶和鄰居家挨得很近,打開窗就是牆,窗戶甚至推不開。九倩這時就納悶,到底怎麼了?
九倩好奇萬千,于是勉強用餘光去看。在模糊的左眼邊界,她發現,距離她咫尺的窗戶之後,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正挂在她們窗戶外空餘的邊界上。垂挂着,上面似乎挂着衣物的碎料,像是某人的鞋子一樣。
“那是什麼……”
一瞬間,冷汗包裹了九倩的渾身上下。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窗台上,不,不對,那是什麼……
九倩頓時毛骨悚然,迅速地把頭扭回來。胸腔裡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氣。她不敢回頭去确認方才是不是看錯了,但血肉模糊的色塊此時此刻占據了她的大腦,宛若蠕蟲持續地吸取她的腦髓。四肢發軟。她顫顫巍巍地盯着眼前的男友。
“那是什麼……?”
上臂一陣發涼。九倩低下頭去,發現那是男友掌心的溫度。他的手心為什麼這麼冰……?但是一擡頭,男友的臉上又有着讓她内心踏實一些的笑容。
“曬着的狗肉而已。”
他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