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水滴“滴答”聲,聲聲有回音。
霍雲岸睜開眼時看見的就是一個泛着波光的石壁,回過神來四顧,發現他在一個涼幽幽的山洞裡,洞中有個水潭,頂上滴下水來。
沒有異味,身下還鋪着熟悉的墨色遠山的白衣。
楚行遠的衣服?他人呢?
在洞裡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需要略微彎腰的通道,因為找到了自己的兩把劍,霍雲岸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坐回角落裡。
楚行遠的衣服已經收了起來,重新将劍背在身上後霍雲岸才伸手解開領口的盤扣,低頭就看到了從腹部一路裹上胸下的繃帶,側面還隐隐滲出了血迹。
按了一下感到疼痛霍雲岸才想起來,他最後一招化開蛇皮時被擦過的蛇鱗劃破了肋下,當時好像是有在流血來着。這低頭查看衣物的時候霍雲岸才發現,他身上穿着的不是他的衣服!
霍家的弟子服,從裡到外都是有在衣襟上或是袖口繡蓮花的習慣,繡線的顔色用來區分内外門和真傳。但是他身上的對襟不光沒有繡花,連顔色都比他們的白,這不是霍家微微泛着青的瑩白,而是宣紙一樣的雪白。
擡手撚了撚,材質也不一樣,霍家多用緞和綢;但是身上的明顯是純棉的材質,領口和袖口這些豎版型的地方用的是一種手感很特殊的料子,像是皮革?
四下看了一眼,除了那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水潭,什麼也沒發現。
霍雲岸:“……”
衣服就算了,有必要連他四角褲也換了嗎?
楚行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深吸一口氣,霍雲岸算了算時間,外界又到傍晚了估計,他把一個白天睡過去了。
山洞裡越來越暗,霍雲岸在水潭邊放了一盞燈,洞裡又重新亮起來。
等到腳步聲入耳,霍雲岸下意識地把手搭在了劍柄上,直到楚行遠彎着腰從通道裡走出來,霍雲岸才送了手。
“醒了。”
楚行遠沒有多說什麼,掏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沒找到你家師弟們,回來路上遇到幾隻妖鬼,我起個火,你把菌子洗洗,将就着吃一點?”
霍雲岸接過來抻開,看見一袋子羊肚菌,往水潭裡倒進去,一袋子全是羊肚菌。
霍雲岸:“……你身上沒吃的?”
楚行遠翻了個白眼,另一隻手上提着一大捆粗細不一的木棍,就地拆開準備生火,“你睡兩天了好嗎?我也是要吃東西的。就沒辦法走太遠,山脈裡妖鬼有些異常,估計還是那場雨搞的,現在什麼吃的都找不着。你再不醒我就該吃人了。”
霍雲岸捋起袖子蹲下身,“抱歉。”
兩個人各司其職,還真讓楚行遠架起一口粗制濫造的石鍋,用水囊的水和帶的油鹽将就着煮了一鍋湯,熱食下肚兩個人都抖了個機靈,瞬間覺得寒冷逐漸遠去了。
霍雲岸身上也沒帶什麼吃的,但是喝湯喝到一半,看着楚行遠袖口的梅花護腕,死去的記憶突然詐屍,霍雲岸有些猶豫地探手在錦囊裡搜了一圈,然後差點嗆住。
楚行遠看他臉色不對,第一時間轉頭看過來,“怎麼了?”
就見霍雲岸磨磨蹭蹭地從納包囊裡取出來一碟——紅豆糕?
楚行遠看着放到兩個人中間的碟子,仿佛沒看清一樣地閉了閉眼,看了一眼霍雲岸後伸手撚起一塊咬了一口,嚼了兩下後斜眼看着霍雲岸冷哼了一聲。
他大師兄的手藝。
這不就是那天早上他給霍雲岸端過去的那盤子嗎?居然沒吃?或者說居然沒倒掉?
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居然沒丢了?”
霍雲岸不大自在的轉開視線,“食物做錯了什麼?”
“哼!哼!”
霍雲岸:“……别陰陽怪氣的,吃完就該走了。”
“知道。”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亂成一團了。”楚行遠嗤笑了一聲,“走陽山脈的結界破了,妖鬼有求生的本能,都在往外頭竄呢,屠家幾乎全體出動,把整座山脈圍了起來。外頭打得精彩,裡頭也不輕松,妖鬼都在發狂,靠吞噬同類進階,時間越久,妖鬼的實力就越強大。何況走陽山脈本就是中洲最大的一條山脈,支脈都好幾十呢,搜起來麻煩死了。”
“哦。”
反應不對。
楚行遠轉過頭,對上霍雲岸涼幽幽的視線一怔,道:“幹嘛這麼看着我?”
“這裡是哪?”
霍雲岸問。
楚行遠眉梢輕挑,昵着霍雲岸良久後突然笑了。
“不知道。”
說完盛了碗湯,吹了吹熱氣,道:“你沒有離開過,是怎麼知道我們不在走陽山脈的?”
霍雲岸撚了一塊紅豆糕在手上,咬了一口,好甜……
“我聞到了桃花的味道,有些清,但是數量絕對不少,走陽山脈沒有大片桃花。”
“就不能是一棵很大的老桃樹?”
“以走陽山脈現在的魔氣濃度,就算是真有那麼一棵老桃樹,它現在也開不了花。”
“好吧……”
楚行遠無奈地笑開,眉眼俱是爽朗,“我倒是忘了,霍家有制香的課,霍大小姐對這些味道很敏感的。”
說完,楚行遠猛地把頭往後一仰,一塊紅豆糕從眼前一晃而過,“啪!”的一聲砸在牆上,一半黏着,一半細細碎碎地掉了下來。
楚行遠撇了下嘴,“糧食有什麼錯呢?”
霍雲岸若無其事地嚼着菌子,不接這話。
楚行遠聳了聳肩,“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我帶着你下山的時候半山腰就沒路了,塌得太快,我靈氣不夠禦劍的,一路從山上滾了下來,山下還有妖鬼守株待兔,差點就被趁虛而入死在那兒了。
好不容易逃出來你又半天都不醒,我又沒有法子聯系你家師弟,穩妥起見,在結界破碎的時候,我背着你跑了。慌不擇路,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反正這裡氣息比較幹淨,已經離開走陽山脈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