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說法,于是又補充道:“傳言說,一開始,總有仙家試圖進入探知一二,但後來人們發現,無論是有意闖入,還是無意冒犯,總會莫名其妙回到山下,漸漸地,便不再有人來了。”
梵卿觀察着周圍的草木,仿佛并沒有注意這邊兩人的對話。
“既然如此,卻塵神君等的應當是不得不進去,還有辦法進去的……”姚商菁一邊說着,又看向梵卿。
若是梵卿神君真的有辦法進入重境的話,那麼——
“不會是我們吧?”姚商菁恍然,繼續說道。
葉枥有些犯難,“理是這麼講,但是,至少在文獻中,還沒有記載過誰進過重境,而且,就算是有過,誰又敢大肆宣揚出來呢?”
姚商菁聽他說的在理,皺眉道:“那我們又怎麼進得去呢?”
“重境有門,大多留給有緣人,機緣巧合下或者通過一些其他方法,可以進去;也有重境完全封閉,不設門,也不需要被人打開,隻是先神道留給自己的‘執’,‘執’沒了,重境自然就散了。”梵卿終于開口插話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一株大樹下。
一旁的兩人顯而易見地松了一口氣,他們怎麼忘了,能與眼前這位梵卿神君平起平坐的,一半已經神隕,剩下的,除了四方帝君,就隻剩下鳳毛麟角的神族長老了。
哪怕梵卿神君真的沒有這種經曆,也總歸是聽過或者見過一些的。
梵卿觀察着面前樹幹上的裂紋,随後蹲下身,撿起脫落的樹皮,又走回到另外兩人身旁,示意他們各自捏住樹皮的一邊。
兩人照做後,他燃了一根香,手腕抖了兩下,微不可察火星落在樹皮上,卻瞬間使幾步之外的一整棵樹燃燒起來。
一旁的兩人還未來得及驚訝出聲,周遭就已經變了景象。
他們此時正處在類似凡間街市一般的地方,此地不算太熱鬧,卻也時時有人經過。
這裡的時辰與外界不同,他們進來時已近黃昏,而這裡,日頭高懸。
“我們這就進重境了?”葉枥看着店家飄蕩的幡子,驚訝道。
他本來以為要進一位神君的重境,哪怕是梵卿這樣的修為,也總得費些功夫,但是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進來了。
“神君,您方才用的什麼方法?可是什麼秘法?”姚商菁快步跟上梵卿,好奇地問道。
梵卿擡眼遠眺,看見遠處光秃秃的荒山,邊走邊答:“像這種虛境,多有靈使,沒有意識,按照境主的意思守着。”
他觀察着兩邊的鋪子,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繼續解釋道:“燃香請示,是古碑上記載的叩問靈使的法子,相當于敲門。倘若你二叔真的在重境中,那我們來尋人,請示靈使,如果重境本身允許,我們就會被放進來。”
或許是終于确定了姒楚念就在這裡,梵卿臉色略微舒展些,答話也多了。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找二叔呢?畢竟幸蒼山這麼大,這個鎮子也不小,總不能大海撈針。”姚商菁環顧一圈,蹙眉問。
梵卿沒有回答他,轉身吩咐自己的仙侍,“葉枥,你去打探一下鎮子裡的情況,重境裡先别用法術,但可以識海相連。”
他語速緩慢,語氣帶着慣有的沉穩。
葉枥領命離開,梵卿剛想轉身繼續走,卻突然頓住了,習慣性地摩挲着腕上的木珠手串。
他垂着眸,姚商菁沒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亮色。
“怎麼了?”姚商菁也跟着停住,疑惑道。
“我感受到他了。”
梵卿這句話說得極輕,好像是在回複姚商菁的問題,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他與姒楚念靈感相通,甚至勝過姒楚念的血親。
重境之中,受到影響,他還是不能确切得知對方位置,但他感受到了,那麼,那人十有八九也會有所覺察。
随後,他轉身大步向前,最終進了一家喧鬧的酒樓。
此時不是飯點,正堂内無人,隻聽見後院咿咿呀呀的聲音,姚商菁正好奇,就跟着梵卿繞進了後院,才發現院子中央架着戲台子。
這酒樓的後院,改成了臨時的梨園。
院子不大,戲台四面為兩層樓台,底下站滿了人,二樓是一圈回廊,東西兩側廊道内,圍着欄杆站着零星幾人,正對着戲台的一面應該是臨時設了桌凳,也坐着看客。
戲台上唱得正精彩,類似将軍扮相的角兒正與一醜角兒對峙,台下觀衆安安靜靜,個個聚精會神。
梵卿觀察了一圈梨園的結構,徑直上了二樓,擡頭便看見回廊盡頭轉角處的小桌前,坐着一位白衣男子,背對着他們這邊,一手杵在桌上支着頭,另一隻手捏着茶盞,似乎聽戲正入神。
身後的姚商菁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向廊道盡頭,就明顯感知得到,梵卿周身嚴肅緊繃的感覺消失了,又變回了平日那溫柔和氣的樣子了。
梵卿瞧着那聽戲的人入神的模樣,放松了一直微微蜷起的手指,彎起了眼睛。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