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楚念飛升了。
人卻沒有回來。
而在蒼茯,正有人等他回家。
蒼茯睢山下的百木林中,風卷落英,掀起雜色花雨。
殘花如浪,盤旋翻湧,圍攏在靜伫林間的神君身邊。
神君衣紅似火,從容擡手,狂風漸停,飛花片片飄落。
紅衣神君正是百木林主神,梵卿。
梵卿透過落花拉起的帷幕,面色凝重地眺望東邊的天幕。
此時日頭已然偏西,東邊的天際卻泛着不正常的紅,猶如被火光烘灼。
絲絲縷縷的金光,于紅幕之上,描摹出鳳凰輪廓,逐漸清晰,又乍然消失。
幾乎在鳳凰輪廓消失的同時,梵卿身後草木微動,憑空落下一男一女。
“梵卿,這天象太過奇怪,阿念可回來了?”女子剛一出陣門,就上前問道。
百木林主神對這二位的到來并不覺冒犯,隻是搖了搖頭,作為回應。
來者正是姒楚念的父母,長行帝君夫妻——姒楚玄清和姒媞婼。
姒楚玄清微微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妻子搭着自己的手,推測道:
“這鳳凰天象既出,阿念該是渡劫成功了的,可是天象出在東面,莫非——不是落在蒼茯?”
饒是三人資曆再高,也實在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梵卿拈着一片潔白的花瓣,皺眉望向東邊的天幕,若有所思。
靜默片刻後,他突然轉向身側的夫妻,道,“你們也算不出阿念的位置?”
“靈神算不出,滴血也不行。”姒媞婼面色焦急地說。
按理說,作為血親,他們可以直接通過靈神之間的牽連算出姒楚念的方位,再不濟,滴血蔔算也是行的,可是如今,他們隻能隐約感知姒楚念還活着,并且已經飛升為神君了。
“玄清,你來滴血作陣,我用靈神蔔算與你配合。”梵卿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流蘇樹下的石桌旁,揮揮衣袖,拂去桌上的落花。
姒姓夫婦二人對視一眼,一同走到石桌旁邊。
血絲自姒楚玄清的指尖抽出,落在桌面上,自動繪出陣印,泛着隐約的金光。
梵卿阖上眼眸,刹那間,眼前閃過熟悉的青山白霧。
“幸蒼山?”
他乍然擡眼,姒媞婼也疑惑地看向他。
“你确定是幸蒼山?那裡不是——卻塵的重境嗎?”
神道之中,有的在神隕之前,會留下“執”,大多是想守住些什麼,或者等待什麼人,以繼續完成在世時的未盡之務。
為了自己的“執”不被撞破,神道們便會創設重境。
“确是幸蒼山。”梵卿面色不佳,擡頭望向東邊,眼中映出逐漸消逝的淡紅天幕,繼續說道:“得先走一趟了。”
姒媞婼本欲一同前去,卻被姒楚玄清拉住,“我們留在這裡,萬一阿念突然回來,也好有個照應,我馬上喚阿菁來,随梵卿過去,畢竟血脈相連,萬一用得上。”
說罷,姒楚玄清開了識海,交代長子姒楚贽在赤梧宮等候,又吩咐其派遣姚商菁前來。
姚商菁是未歸之神姒楚念的長兄姒楚贽之子,真身随母,為解豸,所以也随母姓氏。
不過片刻,身着玄色衣衫的少年落陣三人面前。
姚商菁對着幾人行了禮,便見梵卿已經開了一道法門,蒼茯仙侍葉枥候在一旁。
來之前,父親已經說明原委,姚商菁也不敢耽擱,與梵卿點頭示意之後,直接跟着葉枥進了法門。
梵卿踏入法門之前,姒楚玄清扔出一顆琉璃靈珠,梵卿穩穩接住,心下了然。
重境之中,恐怕不便與外界識海相連,這琉璃珠名曰舒音珠,是青鳥族法器,可用來互通音訊。
梵卿一行三人将法門落在幸蒼山山麓,自山巅至山腳下百裡,迷霧環繞,幾人站在此處,隻能看見山中樹木高大,墨綠籠罩,又蒙着濃霧,教人不想靠近。
這看着可不像能與任何神道扯上關系的地方,倒像是某種封印禁地。
姚商菁環顧四周,想起一些傳言,說:“不是說神道留下重境,往往隐瞞于世,并設下封印,就是為了不被打擾嗎?可是,卻塵神君竟昭告六合,将重境設在了這裡。也不知是何考量。”
葉枥看着山中不宜進入的景象,猜測道:“卻塵神君這樣大張旗鼓,多半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