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塵禹幾乎是立馬給她續上,“接着喝。”
“大人,你不用這麼孩子氣,茶對我無效。”茉苒不想再喝,怕如廁,外面冷,她一點都不想挨凍。
季塵禹倒茶的手停在半空,悠長地道出三個字,“孩子氣?”
季塵禹啟智早,逢人見他隻會說他比同歲人穩重,父親母親更是如此認為,很早便不拿他當孩子了。
可付茉苒說什麼,說他孩子氣?
他多大,付茉苒多大,說他孩子氣???
季塵禹發現她也會氣人,還知道怎麼去氣他。
“難道不是嗎,我回院子不會睡過去,在你這...”茉苒别開眼,“更加不可能。”
在他面前安眠,想想就滲人。
“也是。”季塵禹放下茶壺,幽幽地長歎一口氣,“也不知道要如何打發這漫漫長夜。”
茉苒:“......”
“付茉苒,”季塵禹喊了她一聲,“要不你和我說說臨州的事吧。”
茉苒慌了一瞬,她對臨州是很熟悉,可說到臨州,免不了要說到方家村,她對方家村可不了解。
季塵禹見她不語,輕聲一笑,道:“随口一聊,并非審問你,你要不願說便不說。”
茉苒看着他,“大人何不說說自己的事?”
“行啊,你想問我什麼?”季塵禹把玩着玉瓷杯,“爺都如實相告。”
“當真?”茉苒眨眨眼,似是不信。
茉苒的眸子明亮,季塵禹捕捉到一絲竊喜,他眼皮子微不可察地一跳,挑眉道:“當真。”
“大人,你知道李府少夫人以後會如何嗎?”
季塵禹:“......”敢情她眸光中的晶亮是為了李婉。
“我說了是問我的事。”季塵禹雙手抱臂,“這事與我無關,不答。”
茉苒:“怎會與你無關,那天負責抓捕的人是你,大人的官職一定很大吧,對少夫人的事肯定知道。”
季塵禹:“官職大又如何,這事是陛下說了算。”
一句話将茉苒接下來想問的話堵死了,真是失算,沒套出他的官職。
茉苒故作了然,道:“好吧。”
季塵禹勾唇一笑,“到我問了。”
“啊?”茉苒懵了,他莫非又要審問她???
“付茉苒,你喜歡吃什麼?”
“啊?”茉苒措手不及,她着實沒料到季塵禹會這樣問她。
季塵禹耐心地等她答案,茉苒想了想,道:“我沒有特别愛吃的。”
季塵禹點頭,“到你問我了。”
茉苒:“大人,你平時都負責什麼樣的案子啊?”
“什麼樣的都有。”季塵禹道,“總有一樣食物是你比較喜歡的,喜歡吃什麼?”
“荔枝。”茉苒道,“大人,你認識我們臨州當官的嗎?”
“認識幾個,”季塵禹道,“臨州不産荔枝,而荔枝産地距臨州有兩千裡地,你在何處吃到過?”
茉苒愣住,荔枝是她随母親行醫時,在一重臣家吃到的,可她對季塵禹說過她是自學的醫術,若照實說,肯定露餡。
半晌,茉苒道:“臨州靠海,過往的商船多,偶有荔枝出售,夫君疼我,會用兩條海魚換一顆荔枝,隻是那荔枝不太新鮮,可味道特别,我一直記得。”
茉苒去察季塵禹的神情,臉色平靜,晦暗不明。
季塵禹忽而望向她,與她四目相對,眉骨冷凝,道:“你夫君對你倒是好,他死了,你想他嗎?”
茉苒:“大人,到我問你了。”
“不玩了,沒意思。”季塵禹扔了手中的茶盞,茶盞在案幾上轉了幾圈,發出清脆的聲響。
茉苒:“......”
茉苒喝了口茶,茶水早已變得溫涼。
兩人突然無言,卧室落針可聞,誰都沒打破彼此間無由來的沉默。
後半夜,茉苒困意來襲,幾次東倒西歪,皆艱難地守住了清醒。
最後實在抵不住了,眼皮子一閉,沉沉地往身後一倒,眸子半眯,嗫嚅地喊了聲:“娘親。”
便徹底沒聲了。
季塵禹将人抱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燭影錦帳,佳人在前,季塵禹卻無半分歪心思,隻覺榻上之人睡相不錯,恬靜乖巧,像隻貓,亦像隻心事重重的笨狐狸,逼得狠了,便氣惱得大哭,偏生哭得讓人瞧了還想讓她哭得再狠點。
季塵禹揉了揉太陽穴,怕是在牢獄待久了,再美的東西也想撕碎。
但在付茉苒面前,他得收起本性。
她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