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院子有響動,她才起身活絡了下僵硬的身子,打開窗門便看到方娘子也起來了。
“方娘子。”茉苒招呼道,“你怎這麼早?”
“不是說買草藥嘛,昨兒管事的不得空,沒法帶我出府,”方娘子解釋道,“這不我早點去堵他的門,也好早去早回,免得桃笙與蓉葉半夜疼得睡不着。”
茉苒了然于心,“那你路上當心。”
“诶好。”
看着方娘子的背影,茉苒不知道真是管事的沒空,還是季塵禹派去跟蹤方娘子的人沒空。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暗衛釣出來。
茉苒懶得去想,她自己的事都煩着呢。
扭了扭脖子,将穂兒交給其他娘子後,便回屋休息了。
午時,方娘子帶着草藥歸來。
茉苒先喊蓉葉進了屋,讓她脫了衣物,将姜片放于結塊上,艾絨放于姜塊上,點了一支尋常線香,用線香點燃艾絨。
不消片刻,屋子傳來濃烈的艾草香。
蓉葉感受到一股暖意,“這樣就能好嗎?”
“嗯,”茉苒一手給她貼姜片,一邊擺正她的臉,“别動。”
“哦。”
“有時候看起來很嚴重的病,其實恰恰沒什麼要緊的。”茉苒發現許多女子對女病了解的不夠透徹,以為結塊是石頭,會讓人死去,于是整日郁結,及緻結塊越來越大,越來越硬。
“你這種情況很輕微,用推拿的法子也可以推掉。”茉苒道。
蓉葉:“那你怎麼不直接幫我推掉好了。”
“我是可以,但我想你可能更接受灸的方式。”
“好吧,被你說中了。”蓉葉無奈道,“隻有迫不得已才無法做選擇。”
*
半個時辰後,艾絨燒成了灰燼,蓉葉穿好衣服後,摸了下胸口,驚喜道:“茉苒你真厲害,我感覺舒服多了。”
“再試幾次就差不多好了。”茉苒道,“這是很常見、很簡單的法子,平日裡你自己也可以做,但要小心點,艾絨很燙。”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法子,許多女子不知道,她們不敢聲張,不敢尋醫,帶着對女病幻想出來的恐懼,就這麼耗着耗着,把自己給耗出了病。
昨夜冷靜下來,她始終在想一個問題,母親的醫書為何要寫得那般簡單。
現在她突然明白了,于她而言,書中所述乃女科醫師必備技能,但對尋常人家可謂是天書,便是看一眼都覺得頭暈眼花。
倘若醫書能将複雜的知識簡單化,一些可自行處理的女病,每個識字的女子都看得懂,加之口口相傳,會不會少很多病者呢?
就像用艾絨治療初期結塊的法子,兩個銅闆就能治好,然療法掌握在大夫手中,她們不懂,更因為難以齒口,從而對女病有很深的誤解,認為需要昂貴的藥材,千金難求的救命丹才能活下去。
可明明這隻是女子身體中很正常的現象,甚至連病都稱不上,于她們而言卻如猛虎深淵。
茉苒恍然大悟,終于明白母親了,也終于知道她的書該怎麼寫了!
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茉苒整個人都飄飄然的,對蓉葉道:“幫我叫桃笙進來吧。”
片刻後,桃笙進了屋,手緊緊地抓着交領處,像茉苒要對她行不軌似的。
茉苒知曉她的性子,“你放松,我不會看你,我隻是教你怎麼用艾絨和姜片。”
桃笙嗯了一聲,認真聽茉苒講解道。
待到茉苒說完,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桃笙道:“茉苒,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怕你手法生疏讓艾絨燙了自己,”茉苒不放心她,“我轉過身,保證不看你,就在旁邊守着你,防止出岔子,這樣行嗎?”
桃笙臉色為難,可依然固執道:“你還是出去吧,我一定會小心的,絕不會燙着自己。”
茉苒實在沒法,隻好離開了,走時再三叮囑道:“你一定要小心,有任何不适叫我就行,我在門口守着。”
“好,我一定小心。”
茉苒出了門,蓉葉八卦道:“她還這麼擰巴啊?”
茉苒閉口不言,有些人會把某些東西看得比命還重,她理解并尊重。
在門口守了一會,屋子裡沒傳出異動,一刻鐘後,桃笙出來了。
蓉葉比茉苒還關心她的病況,“如何,是不是好很多了?”
桃笙感激地朝茉苒點頭,“是,效果很好,茉苒,謝謝你。”
茉苒最喜歡聽到别人在這種情況謝她,那是她作為一個女科醫師最引以為豪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