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莫娘子的救命之恩,茉苒悉心照料了她數日,待到天際泛起魚肚白,她帶着對亡夫思念,随他而去了。
莫娘子的夫君在海上遇難,尋不到屍身,莫娘子便為他做了個空墳,棺木中放了他生前所用之物。
臨終之際,她給了茉苒一些銅闆,懇請她把她葬在夫君的棺木中,茉苒依言照辦。
回想了适才的話語,茉苒想不到有纰漏之處,應該不會有破綻。
她用冷水洗了個臉,意欲讓那些紛繁雜亂之事随冰水而逝,莫要再自我驚擾。
“诶?付娘子。”方娘子自外而入,恰巧看到茉苒,趕忙拉她至院落,掂了掂手中的食盒,“羊乳我給你尋來了。”
“勞煩你了,”茉苒接過食盒,繼而問道:“娘子,還請告知與我,這羊乳是從何處尋的,日後我自行前去便好。”
茉苒初到府上,除了來時和去書房的那段路,對府裡的情形一概不知,她想給自己尋條逃跑的退路,至少要知道院門的位置,以及門子數量。
然而方娘子卻擺手道:“你出不去的,我出府也是為了看我閨女,她還那麼小——”
聲音戛然而止,方娘子心虛地看了眼茉苒,“付娘子,你莫非也是想要出府看孩子?”
茉苒決心坐實她撒過的謊,苦笑道:“我夫君和孩子都已不在人世了。”
方娘子臉色變得沉重,實感愧怍,“我、我不知你竟如此不幸,實在抱歉。”
“無礙,”茉苒問起其他:“适才你說我出不去,是為何?又為何你能出去呢?”
“娘子剛來,可能尚不知情,小姐身子骨弱,必須得有人時刻守着,主子們唯恐乳娘們趁機偷奸耍滑,便一視同仁,命大夥一同在院裡照看。”
“至于為何我能出府,是因為府上有位管事與我乃同鄉,也是他引介我來府上的,故而托他的福,我可以出去。”
“況且,其他乳娘無法出府,但總有個什麼事不是,于是便專門派了一個可自由出入之人,便是我了。”
“主子們宅心仁厚,付娘子你若實在有事迫不得已出府,可與我說,我同管事的說一聲,他都會通融的。”
茉苒明了,微微颔首,“原來如此。”
二人言罷,一同進了屋子。
茉苒似想起了什麼,言道:“諸位姐姐,我并未得賞賜,主子隻是問了我些私話。”
娘子們面露惋惜,茉苒卻不以為然,她還沒自滿到剛來就能得到賞賜的地步。
于是提着食盒坐在一旁。
這時,趙娘子抱起孩子,道:“這次我要喂孩子,要不漲得我發疼,你們都轉過身去,别把老娘曼妙的身姿看了去。”
“趙明珠,你嘴巴什麼時候能收收,着實有些、有些不雅。”
趙明珠挺着胸脯,“這有何妨,大夥不都有嘛,有什麼好羞恥的。”
“那你為何還讓我們轉過身啊?”
“我是擔心你們自愧不如,心生妒忌。”
“我是很妒忌,要不,你讓我摸摸?”
“都住口,别讓小姐學了去!”
屋内衆人皆是哄堂大笑,茉苒亦随之輕笑,她與李府的乳娘們也打過交道,可她們全然沒有公主府的娘子們這般豪放。
茉苒思忖,這才發覺從昨夜到現在,院子裡未看見一個男子,就連打掃内院的下人都是女子。
是有意為之嗎?
茉苒不去想,倒是另有一事不得不擔憂——她得假裝喂孩子了。
她雖未生育,但多年的行醫經驗告訴她,剛生完孩子的婦人,即便乳水匮乏,若長期不疏通,就會出現脹痛,繼而引發其他女科疾病,嚴重的便如李府少夫人那般。
這些乳娘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都會搶着争着喂孩子。
茉苒要是不争不搶,勢必引人懷疑,因此她才謊稱體質特殊,要借羊乳一用。
一來,羊乳好化食,乃極佳的喂養之乳,孩子亦可飽腹。
二來,她乳娘的身份便不會遭人質疑,可繼續留在府中,尋機會讨好長公主,前提是她編造的謊言能瞞過男人的眼睛。
所幸,茉苒安然無虞地度過了半旬,無人懷疑她在用羊乳喂孩子,相反,孩子在她的照看之下,夜晚驚哭的次數少了,乳娘們終于得以安然入眠。
天氣漸寒,府裡給娘子們裁剪了寒衣,茉苒也有,她換上新衣,尚未來得及瞧一眼,又看到了江小福。
他在院門喊道:“付姐姐,主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