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門口一棵榕樹下,沈停随意坐在共享小黃車上。他從兜裡找出煙,摸索着打火機,想起來火機放在書包,又擡頭看向宴雲川:“學長,帶火機嗎?”
“喏。”宴雲川掏出打火機遞過去。
火機刺啦一聲,煙霧順着朝陽直升而上,消失在榕樹須條之中。沈停吐納兩下,開玩笑道:“不抽煙但是随身帶火機。學長,渣男都愛用你這人設。他們管這叫撩妹神器。打火機一掏,故事感就來了。”
看來林朔野平日的騷話多半是這位舍友親傳。宴雲川笑了笑:“你現在是什麼人設?叛逆晚期?”
沈停老神在在搖頭,吐着煙霧說:“我這是學到腦袋掉隻能靠尼古丁麻痹自己的苦逼期末大學生。”
苦逼大學生抽了一截煙,看見宴雲川似笑非笑地眼神又說回正題:“學長,你剛才說有事問我,想問什麼?”
宴雲川倚着樹幹:“我記得你之前提過,你阿姨的兒子休學在家。”
“是啊,休學有一陣了。怎麼了學長?”
“知道為什麼休學麼?”
“這……”
沈停咬着煙,納悶地瞥了瞥宴雲川。
以往提到時和,宴雲川都是一臉“别人的事跟我無關”的淡然樣,今天怎麼破天荒主動問起時和了?還專程把他單獨拉出來問?不過可惜了,如果是别的問題他還能好好說道說道,偏偏是休學。
他兩手抱在胸前聳聳肩:“我也不清楚。我爸媽跟我阿姨的交情不算深,她常年出差,我們一年見不上兩面。休學這件事還是我表叔家庭聚餐聊到我才知道的。”
如果不是顧澤宸拿幻世錄搭橋,濯清日理萬機估計都想不到他這号人。啧,偏偏有了個橋,多此一舉。
小黃車上的人惋惜太過明顯,恨不得吐出的煙霧都寫上“拉胯”兩個字。宴雲川忍住想把他煙掐了的心,問道:“你表叔提到休學的時候沒說别的?”
“好像沒吧……”沈停認真回想了一下,“他就提了一嘴,說濯總家的小孩休學了,濯總最近兩頭跑經常頭疼什麼的……然後問我媽要了點偏方。我隻記得這麼多。這種飯局我都是玩手機的。不過我阿姨家——”太久不叫名字,他舌頭饒了一下,“時和。他休不休學都不影響,我叔說他大學的課程高中就學完了,可以直接跟我阿姨做事。況且他就算什麼都不讀,也能繼承家業。”
“酒店?”
“對。”
還真是個少爺。也難怪往包廂一坐,充滿着格格不入。像是把一朵雲強行塞進泥裡。
樹下沒了聲音。沈停繼續吞雲吐霧,打量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宴雲川。剛想問“需不需要他幫忙打聽打聽”,路邊飛馳而過一輛鬼火少年,把車開出了跟黑白無常賽跑的架勢,給沈停整的險些把煙弄掉。他順着發動機聲音的方向吹了個哨,又看見馬路斜對面一家卸了招牌的店。
“那家店怎麼又倒閉了?不是才開兩月麼?”
“嗯?”
沈停用煙指了指。
宴雲川看了眼:“上周就倒閉了。開業吃過一回,味道不錯,隻是定價和定位沒把控好。之前依賴開業酬賓的折扣吸引了一波客流,活動結束後又沒有及時調整留存策略,留不住客,倒閉很正常。”
他說完,沈停“啧啧”兩聲,笑道:“學長,我都快看不出你是遊戲開發專業的了。”
“遊戲開發也要緊抓市場。”
“我就不抓,我學這個隻想為愛發電。我做的遊戲不需要市場喜歡,我隻做自己想做的!”小黃車上的沈停眉頭上揚,擡手拍過頭頂榕須,意氣風發。
榕樹枝條猛烈晃動着,宴雲川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帆風順的人永遠懷揣夢想,沒被現實毒打,就不知道遠山之外環繞深淵,不知道人生充滿了意外,不知道随便一個意外拎出來都能讓夢想斷電。
離開榕樹幹,宴雲川說:“走吧,夢想家。”
“最後兩口。”
兩口過後,沈停把煙投進垃圾桶。兩人折返時,看見一個穿着碎花襯衫的阿姨,拿着保溫盒站在網吧邊上往裡面探望,腳步躊躇,似乎在找人。
宴雲川走上去,門口的人吓了一跳,手握着拳放在胸口上,眼神飄忽地一下看地闆,一下看不遠處的路。
“阿姨,您是……?”宴雲川問道。
“……”門口的人不說話。
“您要進去嗎?”
她搖着頭。聽見沈停“啧”一聲,她陡然舉起手上的保溫盒,嗫嚅開口:“小和……我找時和。”
沈停反應過來:“您是時和家的阿姨?”
聽見時和的名字,張采紋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頓時松了氣:“小和媽媽讓我給他送個早餐……”她遲疑地望着網吧,眼裡充滿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