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人對網吧的印象都是“二五仔”、“不學無術”、“壞學生”聚集地,那時候誰家小孩去了網吧,回家都得毒打到整棟樓都聽見。這樣的眼神再正常不過。宴雲川伸出手:“我幫您拿給他吧。”
兩人進了門,張采紋還在門口觀望。沈停回頭看了一眼,揶揄着對宴雲川說:“信我,學長。這準是來打探情報的,肯定下一秒就跟我阿姨彙報。”
“網吧有什麼情報好打聽的。”
“那可多,”沈停說,“光你的信息我阿姨都跟我打聽了兩小時。”見宴雲川望過來,他兩手搭在腦後開始賣關子,“說起來……學長,我昨晚可沒少幫你打掩護。”
宴雲川給了個眼神,沈停掰着手指說:“畢業拒絕了父母的幫助,靠積累的獎學金自主創業,獨自撐起整個網吧,還不忘進階學習。這人設滿意吧?”
“……”宴雲川停下,指了指收銀台邊上的打假宣傳,“你阿姨什麼時候打315了跟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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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人包廂内,時和開着電腦微信,一邊用餘光瞥着玻璃的方向,一邊心不在焉地跟濯清打着視頻。玻璃偶爾會有客人經過,每每看見腳步,他的心髒都得停跳兩下,生怕會有人敲門或者隔着玻璃看他。哪怕玻璃是磨砂的還貼了廣告紙,又哪怕門外挂了“請勿打擾”的指示牌。
見時和這麼緊繃,濯清擔憂都快溢出屏幕了:“寶貝,不能适應網吧就讓沈停送你回家,下回媽媽約沈停去家裡玩。醫生說了,隻要你願意對外社交都是進步,可以循序漸進,咱不受罪,啊。”
“媽,”時和說不出“我沒事”。可是來都來了,如果到這裡放棄,早上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而且,現在中止,宴雲川準備的這些也沒意義了。想到這,他壓着聲說:“我想再适應一下。”
“媽,我想快點好起來。”
視頻那頭的濯清心疼的一塌糊塗。
現在這個時間是佛羅倫薩的淩晨。時和安撫着濯清,又勸着她去休息:“您明早不是還有會嗎?”
“媽媽不困——”濯清說着就打了個哈欠,這句“不困”的可信度瞬間降了大半。見時和直愣愣看着她,她歎了歎氣,“你沒到家,媽媽怎麼睡得着?媽媽偶爾熬那麼一天兩天的沒事,平時連着幾個城市的跨也得這麼熬,都是小問題,别擔心。”
“媽——”
時和還想勸兩句,耳機響起叮咚一聲響。視頻裡,濯清低頭看了眼手機,莫名其妙來了句:“背影倒是一表人才……”他聽的雲裡霧裡。
正想問“什麼背影”,門外響起宴雲川敲門的聲音:“方便進來嗎?”
時和瞬間坐直了,連帶着耳機線打到水杯,咚地響了一聲。
聽見聲音,濯清張望兩眼:“是沈停嗎?”
時和小聲說:“不是。”
“宴雲川?”
“嗯。”
濯清來了興趣:“開門看看。”
以往濯清見客,哪怕在跟他語音或者視頻也會挂掉,濯清說這是對客人的尊重。時和完全沒想到濯清會提這樣的要求,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喊了聲:“媽!”
濯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眯了眯眼:“怎麼了,寶貝,媽媽是見不得人還是拿不出手啊?”
門外,宴雲川靠在門邊沒再敲門。他給時和發了條微信,又等了一會,見微信沒有回複,正想離開,門開了。
依舊是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宴雲川嘴角勾了勾。
“在打遊戲嗎?”他問道。
時和搖搖頭:“跟媽媽視頻。”
恰在此時,濯清在視頻裡揮了揮手。宴雲川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屏幕上的人。他目光落在屏幕上有些訝異,又看着時和:“需要跟伯母打個招呼麼?”
“……”
“嗯。”
走進包廂,時和跟躲賊似的把門關了,又跟鍋貼一樣貼在牆邊,緊張看着宴雲川拔掉耳機線,對濯清自然地打着招呼,臉上始終帶着得體的笑,沒有任何不滿。不光沒有不滿,濯清提的每一個問題宴雲川都應對自如。無論是網吧經營還是查戶口,他都照單全收,知無不言。
對答空擋,宴雲川打開保溫盒,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轉頭對時和說:“阿姨帶了早餐,坐這兒吃。”
視頻裡,濯清簡單“嗯”了一下,嘴角肉眼可見地松弛,又繼續往下問起來。
到最後,簡單的招呼仿佛變成了一場面試。
時和看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