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妧迅速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裴硯,冷靜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凡是和鄭衛有關的。”
“我名曰明月,家中本是平頭百姓,雖清貧但好在尚能自給自足,可後來妹妹出生後家中便是入不敷出,恰在那時我聽聞京中有達官貴人選婢女,月錢極高,于是我闊别父母上京小選,”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明月懷着身孕本便辛苦,忍不住發出幾聲幹嘔聲,正難受着一雙手突然伸過來輕輕拍着她的背,對上女子溫柔中帶着憐惜的目光,她繼續說道:
“挑選的嬷嬷隻看兩樣,一看是否黃花大閨女易生養,二問尋祖上是否有秀才等等。”
對上了。虞意妧暗暗地想到,一是要貞潔女子,二是能生出聰慧孩子的女子。
注意到明月的眉頭始終緊蹙,虞意妧将僞裝的食盒打開,裡頭是有些涼了的飯菜,明月瞧見便拿過來不管不顧地吃下去,瞧着便是餓狠了的模樣,那雙手始終拍着她的背,這一刻她無比的心安。
“後來我同百名女子被關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每日都傳來笙歌豔曲,我不知是何地,每日都有女子被一個穿着華麗的女子抓出去,随後再也沒有回來,我每日恐懼地等啊等啊,終于最後一個,輪到我了。”
明月說到這裡,所有令她恐懼的事情齊齊湧上心頭,她一把抓住虞意妧的雙手試圖能從中獲得一絲力量:“我被鄭衛玷污了,不知多久大夫來看過後說是喜脈,我又被輾轉關到了這裡。”短短的一句話透露出無限的黑暗與折磨。
“那這裡可曾有其他人?”一直默默聽着不發聲的裴硯突然開口詢問道。
“有的,皆是一些同我一樣有孕的女子,起初都是等到十月期滿才會有嬷嬷駕着去産子,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就算不滿十月也有姑娘被那嬷嬷架走,而後就再也不曾回來了。”
虞意妧聽完這一整個流程,已然全部知道了所有程序,她從食盒又拿出一碗肉食遞給明月道:“你先吃些。”随後她起身看向裴硯,語氣中帶着諷刺道:
“大人可聽到了?兵部侍郎鄭衛,勾結東宮、教坊司,甚至還有太醫院,宮裡的寵妃容妃,這次大人可敢告這個禦狀?”
裴硯先前第一次聽到她說出自己的事迹時着實愣了一下,現在卻能直接反問道:“倘若我不敢呢?”
虞意妧在心裡默默将排在第一位的“plan A”劃掉,腦子迅速運轉出一套“plan B”,沉着冷靜分析道:“我會拿到太後壽宴的邀帖,在此處演一出大戲,順天意告禦狀,那時人潮湧湧,我便不信權貴能臣之中無一好人,就算沒有,我也會逼着他們治罪。”
“然後呢?千機閣從此消失在世人眼中?你那些使天下再無孤兒棄女的話呢,盡數不管不顧隻為此一事?”裴硯暗自驚詫于此女的聰慧,聽到她“不死不休”的言論,語氣中帶着幾分着急般的反駁。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我自是明白,”虞意妧當然不會為了此事讓自己的一切努力功虧一篑,她自有良計謀:“裴大人不要老把旁人作傻子,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等着瞧罷。”
“從頭到尾,不管有我與否,你都笃定了一定能事成。”裴硯不知是該苦笑還是該慶幸自己少了一樁得罪人的麻煩事,可他的内心卻密密麻麻地泛起了酸澀感。
“事在人為,倘若世間有萬物阻我,我便為萬事,而後事成。”虞意妧對自己很有信心,她一定做到所有的事。
“姑娘,我也能出力的,我能做人證。”明月早便放下了碗聽二人的談話,沒有人會不為虞意妧而動容,這樣一個毫不相關、素未謀面的姑娘尚且願做到如此,她,黃明月,也可以。
“好,”虞意妧拍了拍她的頭鼓舞地說了一句,随後從衣襟處拿出一粒裴硯給的黑色藥丸遞給她道:“那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護好自己的性命。這是迷藥,若是有問題能暫且為你争取到時間。無論如何,我都在。”
“姑娘,我相信你。”
虞意妧拿出藏在僧帽下的短刃,試圖隔開鐵鍊帶着明月離開這裡,卻突地聽到外頭傳來不住地狗吠聲。
明月一把将虞意妧推開,用細微的聲音悄悄道:“是鄭衛來了,姑娘你快躲起來,我無事的,我現在不怕他。”
虞意妧還不放心地想囑咐她幾句,可對上女子堅毅的眼神未出口的話又收回肚子裡,便被裴硯強行拽到了另外一個黑暗的角落,在鄭衛走進來之際他的聲音飛快地落下:“我們就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