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瞥了一眼虞意妧，随後一臉鎮定地想要進到屋子裡頭去，誰知那藏獒惡犬不知嗅到了什麼，發狂似的朝裴硯撲過來狂吠不止，而裴硯——

虞意妧有些無奈地看着裴硯猛退半步的動作，随後從食盒裡拿出半片肉逗着犬，引誘它往一旁走去後，将肉丢在地上，看藏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不再管裴硯，她不免好笑地安慰道：

“裴大人不必害怕，這犬被拴着呢，再怎麼都咬不着人的。”

裴硯對自己剛剛行雲流水般後退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當即輕咳兩聲打岔道：“進去罷。”随後便看見女子眉眼微挑，嘴角微勾不知是否信了，隻一味擡腳往裡走去。

剛一推開鐵門裡頭便是撲面而來的潮濕味與青苔混合發出的苦臭感，虞意妧揚手輕扇了扇試圖驅散這味道，她邊走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四四方方的屋子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

壓抑。

若說是監獄，尚且還有一方天窗，陽光明明白白地透進來讓人覺着是有希望的，可這卻是一個無限黑暗的屋子，一個人若被囚禁在此，隻怕有再大的毅力也蕩然無存了。

虞意妧突然踉跄了一下被身側的裴硯扶住，裴硯擒住她手腕時卻感到她的肌膚上冒了一層雞皮疙瘩，軟玉在懷之時女子的身體居然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着，他猛地停住腳步看向她：“怎麼了？”

虞意妧剛想扯出一抹微笑，忽地憶起黑暗中裴硯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她當即搖了搖頭糊弄過去：“無事，快找那位姑娘罷。”

裴硯忽地從腰側拿出一個火折子輕輕一吹，昏黃的火光亮起來的時候恰好照亮了虞意妧臉上尚未來得及掩飾的驚恐之色，他什麼都沒說，隻是一手舉着火折子四處照一手抓住女子的手腕，道：“你若是看不清便抓着我。”

話音剛落一隻手便拽住了他的僧袍一角，虞意妧收回臨時想到的解釋的話術，暗暗松了一口，跟在他身後一點點地四處尋找。

忽地，她聽到裴硯轉過臉來輕輕“噓”了一聲，首先是低低的“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緊接着是一聲聲鐵鍊在地上拖動發出的聲音，虞意妧順着燭火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在角落似乎蜷縮着一個身影。

她從裴硯手上接過火折子随後一點點往顫抖的身影慢慢靠近，剛出聲喚了一聲“姑娘？”

随後那道身影便猛地蜷縮在了一起，鐵鍊在地上發出突兀且刺耳的聲響，後那女子便發出沙啞的尖叫聲：“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姑娘你别怕，我們是來救你的，”虞意妧不敢輕舉妄動，腳步頓住，語氣溫柔道：“稚奴放的風筝，是出自姑娘之手罷。”

那女子一聽“稚奴”二字，瞬間停住了尖叫，她慢慢地伸展開蜷縮在一起的身子坐起來，将埋在膝蓋下的頭緩緩地擡起來看向虞意妧，語氣小心謹慎道：“你們是來……救我的？”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虞意妧的眼中不由得泛起心疼，借着火光可見那女子的臉頰上新舊交替的傷痕，一頭亂糟糟且發黃發枯的發髻，身上的衣衫也破落不堪，似乎也沾染着已經幹涸的血迹，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是，不隻是你，還有其他姑娘。”

她擡眼看着虞意妧眼神裡的堅定和不容置疑，語氣中不免帶了幾分苦澀：“同我一起的姑娘們都不見了，我是最後一個。”她的頭依靠着牆壁，伸手撫向自己的肚子，虞意妧這才看見她藏在衣裳之下高高隆起的可怖肚皮，語氣之中不免帶了幾分自暴自棄：

“等我生下這孽種，一切便結束了，我也可解脫了。”

顧不得其他，虞意妧幾步上前便坐到她身側，仿佛帶着無限希望與力量：“那你們流的血受的罪呢？要不要讓那些人得到懲罰？”

她的眼中驟然閃現了幾分光亮，随後又歸于黯淡：“沒有用的，秀娘跑掉了，可然後呢，沒有人來救我們，她們一個接一個的産子，死去，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是否還活着，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了。”她的面上浮現出一絲平靜的笑容。

虞意妧很熟悉，那是放棄掙紮的笑容，也是喪失活下去念頭的笑容。

她擡手将火折子對向站在一旁的裴硯，對着那女子道：“不會的，我來就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公道的。這位是監察司少卿裴大人，想必你一定聽過冷面閻羅不懼強權午門禦狀之事罷，相信我們。”

說完理，虞意妧緊接着又以情相說：“而且，已經那般多枉費了性命的姑娘，你一定不想看到更多的姑娘罷，那金丹一日不成，鄭衛定還會找更多的黃花閨女，你忍心看到更多的姑娘成為他的藥人嗎。”

她的面上浮現出動搖、擔憂、恐懼等等情緒交織在一起，兩人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她掙紮，随後她轉頭看向虞意妧，聲音裡柔中帶剛：“姑娘，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