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山坐在餐桌邊，不是很耐煩地用手敲了敲餐前面包。劉寶達這孫子興許是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到現在連面也不露。他掏出一支煙，正要摸口袋找打火機，但先一步想起剛進來的時候打火機被劉寶達的人搜出來了。

站在一旁的劉寶達的下手很有眼色，見喬北山要抽煙，立馬躬身過來給他遞火，喬北山沒接。那人也不尴尬，讨好地笑着說道：“我們老闆就快來了，就快了。”

“沒事，我不着急。”喬北山指間夾着那根煙，沒有要抽的意思，他閑聊似的問，“你今年多大了？叫什麼？”

“我啊？二十四了。”年輕人仍是笑着，“大家都叫我大芒，芒果的芒。”

“二十四？年紀不對吧，我看你頂多二十。”喬北山笃定道。

“錢總，你是這個。”年輕人朝喬北山豎了個大拇指，“我家裡孩子多，我又是老大，在外頭混的，把年紀說大點，更有大哥的樣子。”

“多大的時候出來的？怎麼不上學了？”

“家裡窮供不起，再說我也不是學習的料，好在我運氣好，出來混跟對了人，我十三就跟着達哥了，一直不缺吃不缺穿。”大芒被喬北山引得漸漸打開了話匣子。

“劉老闆身邊不少是你這樣的吧，從小就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喬北山輕飄飄吐出這麼一句，而後眯眼觀察大芒的反應，不出意料，大芒面部表情有一瞬間的怅然。他沒有立即開口回應喬北山，滴溜溜的眼睛轉了個圈，才落到喬北山臉上。

“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有人留下，就有人走。”大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頗有禅意的話來。他的眼皮慢慢垂下，落寞地看着地面，興許是想到了記憶深處的誰。

“看來你跟走的那個人關系不錯。”喬北山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追問道，“他去哪兒了，你怎麼不跟着去？”

“我跟旭哥，關系還行吧，其實沒有相處太久，他很忙。隻是我那時候人小，比較依賴他，我隻能賴上他，除了他别人都懶得搭理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吧。”

旭哥，蕭效費盡周折要問的，果然是旭哥。

“跟我說說他吧，說不定我見過。”喬北山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用一種屬于局外人的可聊可不聊的語氣說道。

大芒已經從回憶中抽離開來，理智回來以後，他從喬北山的話裡覺察出幾絲套話的意思，他也不是個憨憨的愣頭青了，蠢到别人問什麼答什麼，便随便打岔道，“錢老闆，您見沒見過沒有用，關鍵是旭哥想不想回來。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您再等一下，我這就去看達哥好了沒。”

剛才還不知道是生是死，轉頭就說想不想回，喬北山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劉寶達人還未進門，喬北山就先聽到了他的笑聲，是那種故意的使勁的笑，聽起來跟卡了一口老痰似的。

喬北山低頭活動了自己的下颌骨，扯出一個還算熱絡的笑臉，而後起身迎上劉寶達伸出來的手。

“久等了，錢總。”

“是我來得早。”喬北山寒暄了一句。

“坐吧錢總，我臨時接了個電話，耽誤了你這麼長時間，還請錢總多多擔待。”劉寶達說完轉頭喊大芒，“去把酒醒一醒。”

“不會。你手下的人挺機靈，我跟他聊了會，不覺得等久了。”

“你說大芒啊？這孩子确實，能幹，好使，别看他年紀小，跟了我這麼多年，經曆的事兒也不少了。”

“都是劉老闆培養得好。”喬北山附和了一句。

劉寶達擺了擺手，雖是讓喬北山不要再誇贊，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明顯十分受用。

“劉老闆，我來的時候碰到小蕭總了，怎麼不留下蕭總一起吃個飯？是我還不夠資格？”喬北山話題陡然一轉道。

“你看到他了？”劉寶達對此并不感到驚奇，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拿起餐刀切下一塊肉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吞下。“錢總說的都是什麼話。誰不夠資格也輪不到你錢寅徹說不夠資格。”劉寶達說完這句壓低了自己的音量，故弄玄虛地說，“他今天來不是找我談生意的。”

兩人相對無言，寂靜的房間裡，隻剩下牛排的肉汁吱吱往外冒的聲音。

“我真不騙你。他跟我打聽個人而已，我說我也一無所知，他就走了。我也想把大名鼎鼎的小蕭總留下來吃頓便飯，奈何人家心不在此啊。”

心不在此四個字在喬北山腦子裡過電影似的閃過，而後久久回蕩。

“人啊，總是為情所困。這小蕭總蜜罐裡長大的人物，遇到感情上的事兒也得吃癟。話說回來，錢總，你那位呢？怎麼今天不見來？”劉寶達知道錢寅徹身邊一直不缺人，最近跟着他的這位叫做晉秋陽，不僅是秘書，還是情人。

“我給他安排了事情，實在騰不開身。”

“瞅着錢總的意思，是想跟蕭氏合作？”劉寶達何等的敏銳，他從錢寅徹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了結果，并且内心裡為此沾沾自喜，想着姓錢的也不過如此，外頭傳的他神秘莫測，實際上還不是想方設法搭關系謀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