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緣終究是不一樣……你府裡的美人們若是有孕,孩子生下來她們自然會養的。”
“我本就是草根一個,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出身,要那麼多孩子也沒用。為這些素未謀面的孩子還要讓我失了貞潔。”陸行阙想起了阿依慕,苦笑道:“再說了,我百年以後肯定是要下去找我夫人的,她等得那麼辛苦,我舍不得在輪回路上髒了她的手。”
皇帝笑他,“難得癡情種。”
…………
皇帝與陸行阙離開以後,趙真從地上起來。拍拍膝蓋上衣服的灰。
不多時,他也回到相府了。
趙庭瑞緊張兮兮地站在門口等候,一見父親來就連忙趕上去問:“怎麼樣了?”
“皇帝說把你送到陸行阙營帳裡,明年開春一起去塔城。”
趙庭瑞如遭雷劈,難以接受,“我不要去塔城!”他吼道:“我不要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不要變得和我哥一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由不得你!你應該感恩:感恩皇帝沒有當着百官之面彈劾我、感恩皇帝沒有追究我追殺提刑官一事、感恩陸行阙至少算個俠肝義膽,不會為難你!”
趙庭瑞漸漸冷靜下來了,“可是,馬上就要春闱了……我馬上就能入仕了呀。”
趙真扶住兒子的肩道:“你想開點。此去塔城你并非戴罪之身,而是以丞相兒子的身份。你與陸行阙共榮辱,你明白嗎?往日陸天眠有的所有榮譽,往後你都會有一份。你明白嗎?!”
“兒子……兒子明白。”
“明白就好。”趙真說:“明日下朝以後,我有事與你商議。在書房等我。”
“是。”
被皇帝從車上放下來,陸行阙也總算能結束今日這場鬧劇。想到雖然自己家的兒子沒有特别聽話,但對比起趙丞相家裡的,陸天眠那點調皮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于是陸行阙心裡自洽起來。可是沒等他高興多久,他就突然想起:以後他就要帶着大麻煩上戰場,陸行阙又要頭疼了。
一進屋看到陸天眠,陸行阙覺得十分親切可愛。他道:“還沒睡呢。”
“等你呀。”陸天眠眨巴眨巴眼睛,“沒看到敬愛的父親大人,兒子怎麼能安心入眠?”
……還是欠收拾。“趕快睡吧。”
“那邊的處置結果怎麼說?”
陸行阙搖搖頭,“沒什麼,就是把趙庭瑞流放了。皇帝說開春的時候讓趙庭瑞和我一起回塔城。至于趙真,皇帝不會輕易處置他。”
陸天眠銀牙咬碎,憤憤道:“憑什麼。不讓我回家,倒叫趙庭瑞那厮住我的家。”
“你待它如珠如玉,人家還瞧不上呢。”
“……算了。我去睡覺。”
“方才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來過?”
“有,”陸天眠回憶道:“淩楣來敲過一次門。不過我沒讓她進,就不了了之了。”
陸行阙疑慮道:“隻有她一個人?”
“對。我往門後仔細看過了。估計是她從馬車上下來以後獨自走來的。”
“嗯。”陸行阙想了想,繼續說:“明天不要和淩寒說他姐姐來過的事。短時間内他們不會回京,今年過年,恐怕淩寒要自己過了。”
“知道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淩寒就說他要回家。
淩寒對陸行阙輕聲道:“禦營軍的事想必将軍已經大顯神通解決完了,那我可以回家了吧。”
“……呃,這個,”陸行阙腦子飛速轉動,想抓個理由阻止他,“你家可能會有點亂。”
“那我更要回去收拾了呀。”
陸行阙知道,淩寒隻是想回去确認他的爹娘姐姐是否同陸天眠說得那樣丢下他跑了。如果不親眼見到,他想必不會死心。于是陸行阙隻得無奈地說:“吃完早飯再去吧。雪天路滑,記得走慢些。”
“多謝将軍。”
同淩寒吃罷早飯,陸行阙扯着嗓子喊道,“陸辰遠,你去取劍還給人家;宗延,你去護送公子。我要去上朝了。”
陸天眠拿着劍到了門口才交給淩寒,“我到西校場看看禁軍那群家夥。有什麼事就讓宗延或賽盤爾捎口信過去。”
淩寒點點頭。
回家的一路上,淩寒都十分緊張。但宗延卻是個少話的木頭,沒有察覺出淩寒有任何不對。隻一味地加快馬力,想着快點把人家送到。
“宗……宗延。”
“嗯?”
“能不能稍微慢一點,或者你幹脆就放我下來。”
“嗯?”
“嗯什麼嗯!”淩寒難受地說:“我真的要吐了。”
宗延連忙放淩寒下馬讓他緩一會。淩寒雙腳沾地的一瞬間隻覺天旋地轉,随後便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好在宗延眼疾手快架住了他,“公子?……你沒事吧?”
“……”
不好。淩寒暈倒了。
卡在半途往哪邊去都不妙,但是将軍府好歹有軍醫,所以宗延決定回頭。他把淩寒往背上一扔,拉着馬快速極速奔回去。
“讓開!軍醫呢?”
“怎麼了?”一行人圍上來,“宗延?不是……淩寒?怎麼暈倒了?”
還在前院掃地的賽盤爾一聽到淩寒的名字,扔了掃把就往門口跑。“公子?哎呀哎呀——”見宗延欲将淩寒從肩上過下來,賽盤爾慌忙拿手護住,“這樣扛他不出事才有鬼!”
宗延說:“我去西校場找陸天眠。”
另一人附和道:“我和你一起去!”
軍醫跑到門口,瞥了眼地上的劍,就和賽盤爾将淩寒平穩地擡回昨天睡的房間。——被子是淩寒才疊好的,褥子還沒來得及收拾。淩寒靜靜躺在上面,呼吸很微弱。
軍醫坐到床邊,牽起淩寒的手為他把脈。戰士們不太敢靠近,生怕打攪了醫生讓他号不準。于是一群人以門檻為界,眼睛好奇地向裡頭探索。
一會兒,軍醫才說:“可以進來了。”于是他們推了個略懂醫理的代表進去。
軍醫對他說:“你就在這裡守着吧。我去拿針給他灸一下。”
“是。”
他抓抓頭發,還是想知道,“淩寒到底什麼病症啊?早上見他還是好好的,忽然就暈了。”
“心肺陽虛導緻的血氣不足。可能是他這幾天本就操勞疲倦,加之今日馬騎太快了一下血氣供不上,就直接暈倒了。”
“哦……”
片刻後軍醫拿着一包針坐回來,又将那個人趕出去、簾順帶拉上簾子。而後醫生脫了淩寒的衣裳,竟看到他後背脊骨那兒豎貫一道有約莫三分一尺長的傷口。“嘶……”,思索片刻,他揉碎了方才寫的診箋,複寫上:操勞過度,心肺陽虛;脊骨舊傷洩了陽氣,因而有血氣不足之症。
寫完以後,他在淩寒的的膻中穴、肺俞穴、心腧穴、關元穴各紮一針。一刻鐘過後,淩寒果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