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前生意上遇到的朋友,家中有些本事,你放心便是。隻是日後不可如此,若是當真要趁此機會對你下手你又該如何?遇着拿我做幌子的也得千萬小心。”
俞溪記得昨日容晟來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臉,因而喬禾見到的,應該也是那張臉。
待喬禾也退出門外,俞溪聽得房梁上有細微的響動,眨眼間便瞧見容晟穩穩落地。
“她們怎麼什麼都與你說。”
容晟擰了擰眉心,昨日他專程說過自己是俞溪早就備好的人,就是為了防喬禾張口便說這事兒,還平白叫俞溪多心。
俞溪揚眉,沒忍住笑出聲:“往日真出了問題,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才好處理。像你這回這樣冒出來,若真是歹人又怎麼辦?罷了,我如今該叫你什麼?”
一杯熱茶被輕輕放置在一邊,容晟看着俞溪自信滿滿好整以暇的樣子,臉上本就淺淡的苦惱被笑意替代:“還好還好,雖是險象環生,勉強博得一個小官,恰巧能為坊主排憂解難。”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俞溪暗自松了口氣,胳膊肘支着身子往外靠了些許:“你少貧。當真都幹淨了?”
就容晟自己說的那些外加石翠的話,俞溪近乎能猜想到王府如今人丁凋零的樣子。
容晟垂下眼睛,言語間摻雜着一點失落與可惜:“若是我動作再快點,你大概能聽到有人病故有人暴斃的消息。正好能猜一猜,還有哪些人能繼續喘氣。”
或者說出事的時間再晚一點。
俞溪默默補上另一種可能,見容晟面色無辜地講出那些顯然沾染了不少痛楚與艱險的亡故者,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辛苦了。”按理說自己這會兒該遞上一杯熱茶或是給個擁抱,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俞溪木木地想到。
“叫他們卷着自己造的孽下去找閻王爺也是做了一樁好事。”
容晟笑了笑搖搖頭:“我沒什麼好辛苦的。”
容晟蹲下身與俞溪面對面,擡手顯出一塊俞溪無比眼熟的玉佩,她沒由來地有點心虛,隻能率先開口:“它沒磕碰壞吧?”
“為什麼非要讓自己受罪?”将玉佩系在俞溪觸手可及的位置,容晟歪着頭,露出困惑的神情,“本就是給别人看的東西,壞不壞又有什麼所謂。遑論它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俞溪被噎住,短暫地捋了捋思緒才開口:“你想想,我若是不吃點苦頭,僅僅依靠一塊玉佩便脫身。舒服是舒服了,外頭的老百姓該如何看我?隻不過從一個偷可能工減料的壞人變成一個有權有勢的奸商罷了。”
“可是你本不用遭罪。”容晟的話說的很急促,自覺失态後閉了閉眼,目光有些空茫地看向那塊玉佩,“罷,此事怨我。”
“與你何幹?若是沒這玉佩,那知府指不定要聯合後頭的人怎麼磋磨我呢。”俞溪沒能理解容晟的意思,談到知府後雙眼一亮,“你近一個月都在京城?”
容晟揉捏自己的眉心,聞言便知曉俞溪要問什麼,便徑直開口答道:“譚家人跋扈嚣張,仗着公主沒少做這種沒風沒影強占财産的事兒。若是你真應了譚顯的要求,簽完轉契的第二天便能被剝一層皮。要麼走,要麼死。”
言至于此,容晟看着俞溪有些蒼白的臉色與全是探究的神情,深深歎了口氣:“雖說不答應也未必讨得了好,至少能再往後拖拖時間。”
實在是驚歎于這種抛卻基本道德的事兒居然有人能如此信手拈來,俞溪這會兒倒也沒了一開始對全然未知的敵人的恐懼,反倒笑了笑:“铮铮傲骨果真能起點讨打之外的作用。”
“還得多謝你的玉佩,那彈劾知府的折子,也是你上的吧?”正午的陽光參差錯落地撲灑在屋内,照出空氣中的浮塵,俞溪眸光清亮,眉眼彎彎地笑,“這才是我們大黎最穩當的靠山。”
“不止我。”容晟頗為不自然地偏開頭,回神後将那杯熱茶送到俞溪唇邊,“我收到你的信後便上了折子,除我之外還有一位身處末位的官員,可是孔老的人?”
俞溪正專心聽他講話,也沒注意嘴邊究竟被遞了個什麼,知道溫熱的茶水入口,才覺察出不妥。
隻是容晟的問題上來,她也下意識答道:“應當不是孔老的人,他說撒手再不管朝堂之事是真,回信裡頭否的徹底。興許是那幫人常日在河邊走,這回有你領頭便濕了鞋而已。”
容晟面色不變,将茶杯放回床頭的小矮櫃上,指腹摩挲了下杯身。
“他是誰的人倒無所謂。隻是一個月後,你得以證人的身份上京。”容晟笑了笑,“按死譚家,順帶把枕風也帶進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