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朱祎茫然地擡起頭,聞言食指點了點石翠的額頭,“今日我們不是一塊去看了坊主嗎?你那時神遊天外打野去了?”
揉着自己的額頭,石翠反應過來。俞溪今日沒有進作坊的意思,隻是簡單來看一圈安安心罷了。
雲青宛若遊魂一般從旁邊飄過,攥着手裡的畫稿念念有詞。
石翠看着他整個人神神叨叨的,趴在朱祎肩膀上:“雲青他到底怎麼了?”
“戴罪立功?”朱祎也搞不懂,隻是兩人在這小聲嘀咕,忽地面前覆蓋上面陰影。正是齊刷刷擡頭,看清楚來人後又無比默契地都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對話裡的主角面色嚴肅地看着石翠。
石翠不自然地直起背要給雲青道歉,卻聽見他幽幽開口:“翠翠,你得叫我雲大哥才對,我比你小朱姐姐還大上七八歲。”
……
石翠目瞪口呆,撓撓自己的頭:“對不起啊雲大哥。”
“你該叫他雲叔叔才對。”目送雲青慢慢地飄遠了,朱祎面色複雜地湊到石翠耳邊。個臉皮厚完了的,還哥哥,石翠十二三歲哪來的那麼個三十一二的哥哥。
石翠深以為然。
*
“小昙啊,阿姐知道錯了。”俞溪跟着俞昙偏頭的位置挪,左看右看的模樣顯得有點好笑,“你不要生阿姐的氣了好不好?”
她确實知道錯了,應該再在床上多躺兩天,恰好能達成心疼抵消掉怒氣的效果。
把鎮紙放端正了,給手中的小白雲蘸上墨,俞昙一筆一劃地寫字,實在被煩的沒辦法才擠出來一句:“我沒有生氣。”
還沒生氣,沒生氣還把臉繃得緊緊的。
“小昙,阿姐以後絕對不幹這麼危險的事兒了。我向你保證,以後要去幹什麼一定先告訴你。”那顯然是有難度的,俞溪默默伸出四根手指對着天花闆,眼神堅定誠懇。
俞昙手中的筆一頓一拐,寫完一個字兒後定定地看着俞溪。
“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這樣。”
俞溪的手指往内裡收住,嚴肅了臉色坐在俞昙對面。燭火燃燒,俞昙的瞳孔倒映出點點火光,俞溪能看見正中心自己的輪廓。
那根才被拿出不久的筆被靠在筆擱上,兩張相似的臉隔着一張桌子,神色上都無一例外的嚴肅。
“這次是阿姐處理的不得當。”俞溪正色,聲調平穩,收斂了所有玩笑的意思,“我俞溪向俞昙保證,以後再也不瞞着俞昙去做危險的事情。”
俞昙的眉間依舊皺的緊緊的,不知是不相信她的話,還是對這句話的内容不甚滿意。
長歎一口氣,俞溪把俞昙的手攏在手心:“小昙,你随夫子讀書,應當明白人向上走就該付出點什麼。話幾如此,阿姐不願意欺瞞你。這樣的事情或許以後也會發生,可我不能因為害怕,不能因為刹那的退縮就放棄。”
或許是因為成長經曆并不十分順利的原因,俞昙也是年幼當家。思慮深而不外露,如今真正讀了書,心思較同歲的孩子藏得更深。
她不能對俞昙說體諒。
俞溪成日成日地在作坊和鋪面裡忙碌,二人呆在一起說說話的時間就是每日接俞昙散學的時候。
俞昙總沉默着接受,也很少告知俞溪自己的煩惱,似乎在學塾裡隻有開心的愉悅的事情。
可偶爾從姚繡的話語裡,俞溪是能聽到俞昙不愉快的經曆的。
她不問不提及,俞昙也就從來不說。
其實她們二人是很像的。
總從旁人的口中知曉對方身上發生的壞事,總在對方面前一副積極樂觀的樣子。
“阿姐,我不是想要你放棄。”俞昙撲到俞溪的懷裡,聲音悶悶的,“我知道阿姐辛苦,也知道阿姐想成大事。可是你不能冒險到會妨害自己的生命。”
她定定地看着俞溪的眼睛:“就算回到過去的日子也沒有什麼,至少阿姐不會像前幾天那樣忽然消失昏迷。”
這個——俞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小昙,這次是阿姐處理的不好。以後不會再這樣不計後果了。請相信我。”
兩隻手放在俞昙的肩膀上,俞溪偏頭朝向桌上的紙。
“季布一諾千金。阿姐不是季布,可人人都該有季布那樣的品格。今日我們立紙契,不做口頭承諾,好嗎?”
低着頭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俞昙雖然不知道季布是誰,可是阿姐既然如此說了,那季布必然是個重誠信的人。
“好!我來寫!”
俞溪坐在俞昙身側,看俞昙一筆筆寫下二人的契書,忽覺無比慶幸。
還好,還好俞昙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