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飾丁零當啷地碰撞,高昂的聲調喜鵲似的傳進門房内:“我聽說你受傷了?”
玉蘭顯眼,司芸眨眨眼坐到俞溪窗邊。
俞溪有點哭笑不得,攤手露出一個苦笑:“這下不是聽說了。”
聞言司芸歪着腦袋仔仔細細地觀察俞溪,發現她除了手傷外似乎隻是臉色差了點,眼尾耷拉了點,眉心皺了點之外……
确實憔悴得很。
“你看起來像是被夢魇纏了半月的模樣。”把下巴靠在扇子頂端,司芸左右搖晃着身子,好奇地盯着俞溪。
“你沒事吧?”
“無礙,多謝芸小姐關懷。”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俞溪疑心司芸是不是住在花叢裡才慢慢地整個人都被浸染了花香。
隻是司芸今日會來,倒也出乎她的意料。
司芸垂着腦袋思索了下:“娘親今早提起你了,誇你好手藝,還誇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我仔細想了想,就來看你了。”
那可真是格外榮幸。
宋染的眼睛太敏銳,背後站的人也并非等閑之輩。俞溪的眉心舒展開,盡可能以一種閑适的姿态和司芸說話:“夫人謬贊了。”
“哎呀我娘又不在,你不用這麼說話。”司芸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纏着扇柄上漂亮的穗子,“不過你是個好人,所以老天才會這樣保佑你吧。”
俞溪的神經一瞬間緊繃起來,垂眸掩住情緒笑了笑:“走了運,也得虧姚老闆前日留了我,興許其實是姚老闆一直在護佑我。”
聞言,司芸同樣露出一個笑來:“是呀,姚老闆一直都是個很好的人。”
“那是自然。”俞溪以袖掩面低頭咳嗽了兩聲,眼底浮起一層水光,咬着下唇頗有些勉強的模樣,“見笑了,實在不好意思。”
所以,您該識趣離開了吧。
司芸的視線似乎都是輕靈的,落在俞溪身上滿滿的探究。
“可是我覺得似乎不止姚老闆在保護你哦。”不知她的話有心還是無意,俞溪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宋染啊宋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死心。
俞溪别無他話,隻是說着什麼善報福報糊弄着。
等千哄萬哄地送走這大小姐,俞溪一摸自己的身後,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司芸今日來這麼一趟怎麼就和宋染附身了似的,隻是換了個輕松的調子。像是天真可愛的大小姐好奇你的狗屎運而已,細想倒覺得好像是自己不近人情了。
悠悠起身,俞溪控制着自己的右手左臂成功穿上一身常服,淡紅的口脂随意點了幾個位置增上氣血,最後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後滿意地出門了。
"你就是呆不住,仔細手上的傷口。不要碰水,也不要提重物。"出師不利恰巧和姚錦撞上,低着頭挨上一句罵後也就被放着自個兒出去晃悠。
前腳和朱祎幾個道别,後腳俞溪就獨自一人踩着腳印站在作坊前。
空氣中濃重的桐油味已經不似那也濃厚。昨夜的雨沖刷掉泥土裡的桐油,安安靜靜地流進附近的河溪湖泊之中。
懂事的雨,不大也不小。
俞溪對着門邊瞪大眼睛要跑出來接人的石翠比了個手勢。
“噓,别和他們說。”
邁到門檻外的腿又縮回去,石翠眨眨眼點了點頭,揚起自己的左手左右擺擺。
口型上大概是說的坊主小心之類的話。
俞溪笑着應下,石翠轉身跑回作坊裡。
“翠翠,你做什麼去?”有不明所以的工人看石翠奔到角落的小廚房裡,喊出聲的時候人影都不見了。
禁不住搖搖頭。這丫頭,真是越來越像朱祎了。
俞溪圍着作坊漫無目的地走動,清泉沖刷着凹凸不平的石塊,斑駁的陰影交錯着倒在石階房檐上。
右手拽着一根粗壯的樹枝爬上一個斜坡,她的視線穿過半開的窗戶,隐隐約約能看見來來往往的人。
朱祎格外洪亮的聲音從裡頭傳來:“還打瞌睡!你瞧瞧這木頭,再瞧瞧你這手。”
制作扇屏的人被單獨放在一個隔間裡,與之前議事的那塊地方不一樣,在設計稿快要被确定下來的那幾日語溪就差人直接打掉了幾面牆,順帶着把旁邊的平地也全用上。
總歸是個通風良好寬敞明亮又方便交流的一大塊地方。
慢慢拆掉左手上纏的白布,薄薄一層痂留在上面,使點勁就能完全脫掉。
明日,明日她必要回來的。
雨後清新的空氣撫平她心中所有的煩悶,俞溪深吸一口氣後又重新借着樹枝下坡,慢悠悠地往别的地方晃蕩。
直至下午,石翠期期艾艾地湊到朱祎身邊:“小朱姐姐,坊主今日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