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顔嘴角微微勾着,并沒有回複她的話。她将頭往裡面側了側,手摸着自己的面頰,能觸到的是貼指的燙度。她訝異于自己的反應,過了良久方才輕聲啟唇:“睡覺吧。”
顧知音将她的側顔納入眼中,眼眉向上勾勒出一副鮮活的山水畫。第二日,清晨醒來之時,沈顔伸手往旁邊探了探,眉尖凝了凝,她撐着手起身。聽着耳邊傳來熟悉的步聲,那人由遠及近,朝她端過來一碗清湯。
“早起,潤潤口吧。”顧知音将盛放湯的碗放在了她手上,聲音如溪間的清泉。
沈顔接過碗,淺淺的飲了幾口,開口道:“多謝。”顧知音在她身旁坐着,空氣中是淡淡的香味,沈顔在這樣的靜默中腦海間突然重溫了兩人相近之時貼合的那觸感,持碗的指腹微微出汗。
“和我說這個詞太多餘了。”顧知音一雙眼燦然的看着她,起身接過碗放在了一旁,“今日,該離開這裡了。”
沈顔口中應了一聲,起了身着裝。兩個人問了路向着杏城方向而去,一路上青山綠水,人影接踵。
峰雲,周王府。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在王府外嬉鬧着,府中的仆人在她的身後跟着。這小女孩肉臉嘟嘟,臉上盡是孩童般的稚真。她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一同玩耍嘻戲,手中的玩物落在了地上,她蹦跳着去撿,未曾注意到前方來人,猛的一下子撞入了一個溫軟的女子懷中。
她擡起頭來,看着身前的女子,面龐滿是和氣的笑意和溫柔,嘟囔着聲音道:“姐姐,對不起。”
顧知音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清淺:“不打緊。”她大緻看了一眼前方嘻戲的幾個孩子,入眼處又見着一位夫人走了出來。這夫人到了顧知音和沈顔身旁,拉了小女孩過來,面上滿是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她平日裡就愛玩,玩起來毛毛躁躁的。”
“小孩子嘛。”顧知音在小女孩的鼻子上輕輕點了點,笑道,“我小時候也像她這樣。”
夫人名李陽筝,是周王府的夫人。她看了看顧知音和沈顔兩人,見二人的穿着打扮不似尋常女子,便溫着聲開口問:“今日天色已經這麼晚了,我見姑娘二人也不似我們本地人,不知道你們要往哪個地方趕路呢。”
顧知音看了沈顔一眼,笑着對着這夫人道:“我們要往杏山方向趕路。”
李陽筝眸色沉凝了一秒,面色迅而恢複如常,熱情的邀請兩人:“兩位姑娘,這天色已經深了,你們兩位要是繼續往前趕路,怕是不好尋歇身的客棧了。不如今日暫且在我們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繼續趕路也不遲。”
沈顔碰了碰顧知音的手,顧知音反握住她,眼眉微微挑起,翠聲道:“那就依夫人所言,多有叨擾。”她謝過李陽筝,牽着沈顔一步步往府中走。入了周王府,李陽筝給兩人安置了客房,瓜果美食擺滿了一桌。
二人吃得不多,李陽筝看着兩人的模樣,怔怔的,突然變得有些憂郁,眼眶不由得有些紅。
顧知音隻是不經意的一個擡眸,看到了這樣的光景,心頭頓時起疑,斟酌着用詞輕聲道:“夫人,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李陽筝微微側過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能聽出來是壓着情緒的用詞:“讓二位姑娘見笑了,我隻是看着二位姑娘的模樣,想到了我那孩子而已。”
“是剛才的那個小女孩嗎。”顧知音有些動容,開口。
“倒不是她。”李陽筝手中握着一方帕,輕輕歎了一口氣,面容上添了些風霜,“是我另外一女,年歲和你們約莫是一樣大的。她這一個月以來,一直郁郁寡歡,總一個人待在房内,茶飯不思,我真擔心她。”她說着,眼中的那濕潤淚滴幾乎就要重新溢了出來,“我真擔心她的身體。”
沈顔道:“她為何如此,可有什麼由頭。”
李陽筝聞言,面上浮出一抹難色,啟口:“她自幼便與姜王的長子有着婚約,如今,定好的大婚之日就在次月。可是依着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撐不到定好的大婚之日了。”
顧知音看着她傷心之狀,心緒被她感染,蹙眉道:“與心愛之人大婚,是一件欣喜之事。”她頓了頓,眸裡的色澤翻湧着,“夫人之女,可是并不滿意這門婚事。”
李陽筝聽到此處,神色暗了些,看了一眼房外,聲音有些不自然,回道:“她的确反對過這門婚事。”
沈顔出口聲音中帶着幾分寒,開口:“定好大婚之日依舊無法改變。”她平淡的說出這句話,沒有用問句,是陳述的語氣。
顧知音側過頭看着李陽筝,啟唇:“夫人之女憂心的原是她自己的婚事,也難怪她會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