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璧侯……”裴越來時已經聽說過葉輕寒的事情,此時看着他不掩嬌貴的臉龐,眼中翻滾起漆黑的浪濤,“這個名字倒是貼切,适合他。”
葉輕寒察覺到齊王熾熱的目光,心裡輕輕一笑。
年輕加好色,他喜歡這種人,因為這是他最容易掌控的類型。
葉輕寒如今手中沒有任何權勢或金銀,僅僅徒留一副漂亮的軀殼。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好看,好看到無人敢直視他的雙眼,生怕一不小心就在尊貴的太子殿下面前,迷了心竅,失了分寸。
但現在葉輕寒已再無顧慮,這将是他僅剩的手段,以及最鋒利的武器。
位高權重的好色之徒,就是葉輕寒絕佳的選擇。
此時宴會已到尾聲,絲竹之音漸消,上座的裴戟對裴越說道:“今夜是你的接風宴,阿越不必拘束,定要盡興而歸。”
裴越露出一個帶着酒氣的埋怨神情:“說到盡興,哥哥今夜着實小氣,好東西怎麼都藏着掖着?”
裴戟笑道:“什麼好東西,居然讓阿越說朕小氣?”
裴越俊朗的面容被酒液熏得通紅,眼中黑沉的漩渦越來越深:“早就聽聞重璧侯劍舞天下無雙,連臣弟也曾聽過‘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美譽。這無雙劍舞就在殿中坐着,陛下卻藏起來不讓人看,難道不是小氣?”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角落裡的葉輕寒瞬間成了衆矢之的。
裴戟聞言,目光也投向了遠處的葉輕寒,然後對裴越說道:“原來是因為重璧侯,這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阿越想看,就讓他舞一曲罷。”
在衆人揶揄的目光中,葉輕寒輕輕放下手中瓷碗,與檀木桌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葉輕寒垂着眼,起身跪下,說道:“承蒙齊王厚愛,輕寒惶恐。但輕寒手腕患疾,無法施力,恐怕要讓齊王殿下失望了。”
裴越看着他,柔聲說道:“鐵劍沉重,還容易受傷,不如換成木劍,舞起來一樣好看。”
不等葉輕寒說話,裴戟偏寵弟弟,已命人取來一柄木劍,放在葉輕寒面前。
葉輕寒看着六歲之後就再也沒碰過的木劍,十指微微顫動着,受傷的手腕又疼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葉輕寒慢慢伸手握住劍柄,埋着頭低聲說道:“輕寒,遵旨。”
劍是兇器。
劍法是殺人的功夫。
可葉輕寒如今隻能握着孩童嬉戲用的木劍,舞出如同兒戲的輕飄飄的劍形。
沒有雪亮的劍光,沒有凜冽的劍氣,更沒有一往無前、甯折不彎的铮铮劍意。
這隻是一場表演而已。
而葉輕寒,就是其中博得看客一笑的戲子。
但葉輕寒自小習武的底子猶在,他身形挺拔,四肢舒展,柔韌有力的腰肢極具張力,輕盈的步伐帶着他在殿中騰轉跳躍,紛繁的劍花在他手中接連綻放。
葉輕寒容貌本就十分奪人,此時的耀眼模樣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殿中許多人都不禁看癡了。
裴越一雙眼睛死死釘在葉輕寒身上,喉嚨就像被火灼燒一般又幹又燥,隻能一杯一杯不停灌酒來緩解饑渴。
葉輕寒的劍舞很快到了終章,他手腳筋被挑斷之後,還是第一次這樣大幅度動作。
手腕和腳踝越來越痛,葉輕寒旋轉的動作卻越來越快。他忍着劇痛墊起腳尖,雙臂如同鞭子一般甩了出去,散開的衣擺連成一片潔白的羽翼,帶着他幾乎要飛了起來。
“好!”
人群中響起熱烈的叫好和鼓掌聲。
葉輕寒轉完最後一個圈,脆弱的腳踝也崩斷最後一根弦,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向前倒去。
“小心!”
裴越飛快扔掉酒杯,朝着葉輕寒撲了過去,一把接住他跌倒的身體。
葉輕寒身形雖瘦,但抱在手裡卻充滿了力量和韌性,他的雙頰因為激烈的劍舞飛起兩片紅暈,渾身熱氣騰騰,齊整的衣襟也散開了一些。
裴越抱着青年,從他這個角度垂眼看去,正好能透過散開的衣襟,看見青年脖頸間一片白皙的肌膚。
青年瘦削的鎖骨就像一片鋒銳的劍刃,卻在肩窩裡生出一枚绯色的小痣,仿若一朵紅梅落在雪地裡,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葉輕寒察覺到裴越灼熱的眼神,雙唇緊抿,伸手拉起衣襟,擋住他逐漸放肆的窺視。
但被葉輕寒拉起的衣襟又向後敞開,後肩上一抹暗紅色的烙印若隐若現。
那是代表奴隸身份的奴印。
裴越的眼神瞬間直了。
兩團火焰在他眼瞳裡熊熊燃燒,幾乎要将懷裡的青年燒成灰燼。
葉輕寒微微皺着眉,避開裴越的眼神。
啧,沒出息的東西。
“謝齊王殿下,失禮了。”
葉輕寒掙紮着從裴越懷裡站了起來,臉上紅暈一下子褪成蒼白,剛才還如紅玫瑰般渾身散發着誘惑的青年,突然之間又變回那柄冰冷鋒利的斷劍。
可他眼底微顫的屈辱和隐忍,卻像罂粟一般令人上瘾。
裴越收回了手,漆黑的雙眸裡是濃得化不開的占有欲。
宴會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皇帝率先離席,其餘人離開之時,都不禁向葉輕寒投去混雜着鄙夷和驚豔的隐晦眼神。
裴戟走回内殿,本已染上醉意的雙眼瞬間一片清明。
在他身後,一個影子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現。
“啟禀陛下,宴會散席之後,齊王去找了重璧侯。”
裴戟聲音低沉:“他們說什麼了?”
“重璧侯與齊王寒暄數句後,齊王提出明日去貞女樓與重璧侯一同下棋。”
裴戟問道:“他答應了?”
“重璧侯并未拒絕。”
“嗯。”裴戟面色不變,淡淡說道,“明日你盯緊葉輕寒,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朕都要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