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考核和第三次考核間隔一個月,江玺在吃晚飯時偶然和沈若初提了一嘴這件事,沈若初這才想起來兩個徒弟身上隻有一把木劍,要去比試,隻帶把木劍怎麼行,于是又去摔瓶砸罐,床底下,櫃子上,翻了個遍,想把他早些年丢的、藏的錢重新找出來給他倆買個像樣的劍。
平日裡沈若初不用江玺的錢,盡管江玺表示過賺來的都是宗門的共同财産,可但凡他提出要給沈若初買雙新鞋或者買件新衣服時沈若初總是不肯,現在要是讓師父去找人鍛劍,怕是要把宗門都當掉了。
“師父師父師父!不用找了,這是我和師兄的事,不用您操心。”
沈若初剛從書架中翻出來幾個銅錢,又把身上的也拿出來一股腦地塞給了江玺:“帶着總沒錯……為師還有一把白玉劍,你們也拿去用吧。”
怎麼感覺他倆升個學自家師父把家底都掏幹了,不僅給錢,連劍也一起給了,果真是村裡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學生,舉村之力也要把他送出去麼?
“為師年紀大了,使不動劍了,但凡做師父的,不都要将寶物傳給得意門生嗎?為師這白玉劍,也是時候傳給你們了。”
沈若初雙手一轉,一把長劍便擺在了桌上。劍身潔白,觸手溫潤,劍柄雕龍畫鳳,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劍。
“好了,你倆抓阄吧。”
“啊?”
“啊什麼”,沈若初拿來紙筆,寫好字後分成兩坨讓他們選,“劍就一把,肯定隻有一個人拿啊。”
師父,你直接拿給師兄就好了,用這種方法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江玺選了一個紙團打開,上面寫了個大大的“有”字,沈若初也沒有異議,誰抽到了就是誰的:“那就江玺拿着吧。”
第一次摸到真劍,還是如此貴重的寶劍,江玺生怕自己能力不夠拉低了這白玉劍的逼格,就想把它讓給沈書顔:“我……我能力不夠,使不好這劍,還是給師兄吧。”
“現在使不好,十年,二十年後還使不好嗎?”
“你第一次和為師過招時,不過兩三回就敗下陣來,現在,不也能和我打上幾十個來回了嗎?”
江玺恍然,鄭重地将劍收好,正色道:“弟子定不負師父所托!”
“你去,可要把宴雲一起叫上?”他們到底沒有真正去過仙集,也不知道去那兒的門路,還是要有個熟人帶他們去的。
“好啊,你問問她什麼時候有空,正好她那把劍不也是門派裡批量分發的嗎,讓她也去挑一把好的。”沈書顔會意,拿過銅鏡去聯系宴雲,江玺就在桌旁清點銀兩,又從身上摸出銅錢一同包在了灰布裡。
“她說最近沒什麼事,哪天都可以……你在做什麼?”
江玺将剛打包好的錢袋子放到進門的櫃子上,道:“師父他老人家身手矯健得很,哪裡使不動劍了,我們要是真進四大仙門,還不知道隔幾個月能回來一次呢,我總得給咱師父留點老年生活的保障。”
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他光是養傷就耗去了大半,再整些雜七雜八的也就隻剩下一周多的時間了,現在先把這些打點清楚,省得以後一直擔心。
第二次去仙集依然走的是夜路,江玺對上次被追的事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看着那巷子依然覺得有些吓人。
“這次還會遇到那全身是血的玩意兒嗎?”
“當然不會,仙門派人來查過,絕對沒問題了。”
宴雲将他們帶到巷子盡頭,盡頭處那面斑駁的牆粗略看沒什麼玄機,離近了才發現,正中央的兩塊石磚上各雕刻着一隻眼睛,閉着時就像一條磚縫,平平無奇毫無破綻,等晚上有人來了才睜開觀察來人。
青苔組成的瞳孔在四面轉來轉去,看起來有種腦子不好使的感覺。宴雲将燈籠吹熄,然後大聲地念了一句:“傻逼浮白山!!!”
這暗号真他媽别緻。
青苔眼眨了一眨,随後牆面就像推拉門一樣往兩旁退開,露出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來。
等三人出了通道,面前便豁然開朗,一條寬闊的小道上,挨個排滿了攤位,整個集市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這仙集和尋常集市大差不差,吃的玩的都有,隻不過添了些仙家才用得到的東西,比如丹藥,靈器,符篆等等。從入口處一路看過來,也看到了好幾家賣法器的店家。要賣東西,肯定都是把本店的好貨擺出來,江玺從頭到這兒也看了不少,有些寶劍流光溢彩花紋繁複,好看得不得了,再加上老闆的一番講解,江玺就差把錢一交拿着劍走人了。
宴雲卻深谙其中門道,趁江玺沒被那些商家的花言巧語蠱惑趕緊和沈書顔拉着他走了,一邊走一邊和他講:“你看啊,像這些裡面啥都有的,越是花哨的越不能買,大多數都是别人用過的,半成新的,拿過來改造一通,打個半價就賣出去了,實際上跟破銅爛鐵沒什麼兩樣。”
“你以為你撿着寶了,老闆還要罵你傻子。”
“那你說,該上哪裡去挑?”
“必是去找老字号”,宴雲拽過他倆拐了個彎,拐進另一條路旁,走了幾步,就在一家店前停下了,“就是這兒,權威門店,萬寶堂。”
江玺擡頭看去,光是店面就不同凡響,别的鋪子是路邊上的小吃攤,他這兒就是古街裡的大門店,正門裝潢跟府門一般無二。
三人踏進店内,店主正在台後打着算盤,見有人進來也隻是掀了下眼皮:“随便看啊。”
大門店就是不一樣,裡面的商品都是分區的,宴雲一進去就一頭紮進了賣靈草的地方,留剩下兩人自己逛。
江玺在裡面瞎晃,幾乎要看花了眼,要是他錢再多點,就把這整面牆的一起買回去,一天換一個,不是因為好用,純裝逼。
架子上的每把劍來頭都不小,不是什麼天山玉石就是千年玄鐵,用途那是碎金斷玉開山劈海無所不能,就是這麼些個神乎其神的寶劍中,卻有一把極其普通的混在了裡面。
江玺把那劍拿下來仔細端詳,雖是木劍,做工卻極好,握着也輕巧,劍身細長,遍布看不懂的符文,劍柄上刻着“蒼官”。
“師兄,你看這把劍。”他将劍遞給沈書顔,“這木劍看着和我們那把沒什麼兩樣,就是沒有毛刺,像給小孩子玩的玩具一樣。”
“什麼玩具,不識貨。”店主不知從哪裡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聽人這樣貶低自己店中的寶貝,頓時不高興了,“蒼官劍,世間少有,不懂就别亂開口。”
這木劍看着并沒有哪裡稀奇,不過是花紋繁複了一點,劍身還這麼細,恐怕一掰就斷了。
“蒼官劍,非常力不可折,非離火不可燒,夜行佩之,可避魍魉。”店主滔滔不絕地說着本劍的賣點,還将劍拿起來用力掰了一下,誰能想到,這看着堅硬無比的木劍,被店主這樣彎折,非但沒斷,還像軟劍一樣能扭成各種形狀,一松手,它又反彈回去自動複原了。
“‘夜行佩之,可避魍魉’,是說把它帶在身上,就不用怕鬼了嗎?”江玺問道。
“那是,不然為何說蒼官劍世間少有?”
那這劍不就是避鬼的嗎?把它帶着,不就成道士了?盡管“蒼官”被店主吹得神乎其神,江玺還是覺得不合适,将它放了回去。
“就是很多人不會用啊,蒼官劍韌性極大,若不用巧勁,紮在人身上也如同撓癢,須得集中精神,一擊即破!”
嗯?這劍的用法,聽起來怎麼和師父的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此說來,這“蒼官”簡直就像為他們量身定制的一樣。
江玺一改之前的看法,寶物可遇不可求啊!于是叫住店主,道:“這把劍,店主賣我多少錢呢?”
店主走回櫃台,比了個數字。
“五百兩?”沒事,畢竟是一把好劍,性價比還行。
“五兩。”
“啊?”
怎麼這麼便宜,不會是正品的高仿吧。要價隻見過越要越貴的,還沒見過越要越便宜的,江玺也是奇了。
“這劍被很多人買過,不出幾天又給我退回來,說不好用,你們要是買了又退,還不如便宜點賣給你們,如果能将它用好,也算是遇到了真正懂它的人,用不好,也省得到時費我精力。”
五兩銀子買把本命劍,世上還能撿比這更大的漏嗎?!
江玺付了錢,正巧宴雲也買好了東西到這兒來結賬,一看,她除了手上抓着幾株甩着葉子蛄蛹的草,還提着把大砍刀。
“你這是要去……殺豬?”
“自然是去砍人的”,宴雲拿着刀上上下下一頓亂砍,“之前那把劍太鈍了,這把正好,砍人一砍一個準,我看到時候誰敢近我身!”
……果然高端的考核隻需要最直白的兵器。
出了店門時間還早,三人索性就在這兒逛會兒,反正大考大耍小考小耍,拼這麼幾天功力也不會長多少,該打不過的人還是打不過,與其焦慮不如先吃好喝好。
三人拿着燒鵝燒鴨糖葫蘆,從街頭走到巷尾,正經過一個路口,見那兒圍了一堆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都看着台上一個長袍子走來走去講故事。
“诶,那裡有說書先生,你們要不要去聽聽他在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