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郁十分無辜,他現在的人設隻是弱小無助的人類血仆,手無縛雞之力随時可能被咔嚓了的那種。
盡管不知道聞祀怎麼成了公爵,但能在這幾千年内坐穩位置,想來肯定不簡單。
皮囊是做給人看的,心眼可不是。血族内部最缺少的,就是呆瓜。
蘭隐說他和聞祀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獻祭儀式,地點就是在古堡的大廳。
大廳内主客分明,主座比兩邊的客座高出幾層台階地基,客座分明的順次兩側。
大廳内金碧輝煌,哪怕最角落的客椅都是名貴材料所做,上邊都鑲嵌着寶石。處處布滿了金錢的氣息,就差把“我很有錢”寫在臉上。
果然,他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歡。
嗯……這就很時郁審美。
旁人堆金砌玉,或許顯得俗不可耐。但時郁整個人都是金玉所養,身嬌體貴,他周身的貴氣與這華貴的陳設融為一體,讓人覺得美人合該就是住在這宮殿般的房屋中。
待他們進去後,管家格爾出去帶上了門。如此,大廳内便隻剩下了時郁,聞祀以及一個身着不同服飾的男人。
對方的衣着以紗為主,上身露出了大片肌膚,最重要的是下方藍黑色的魚尾。
那人沒有坐在客座,而是站着,目光落在大廳中,像是在回憶什麼。
“大祭司。”
“閣下安好。”那人看到聞祀,禮貌颔首。
他沒有同其他人那般稱呼聞祀為公爵。
人魚族的大祭司,帝宥擁有人魚族出色的外貌,膚色是海水波光下明晃晃的白,金色的長發到肩膀處,卻并不顯得柔和。他的眼睛是大海的饋贈,擁有海洋最純粹的深藍色彩,隻要稍稍情緒便可晃神。
時郁有些晃神,隻是因為帝宥的那雙眼睛,太像晶瑩剔透的藍寶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時郁感受到這位人魚族的大祭司對聞祀有種說不清的敵意。
帝宥與聞祀打招呼不過是禮貌,但在不經意瞥見聞祀身後時,卻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你……”帝宥那雙藍色的眼像是注入了神采,人魚大都擁有好聽的嗓音,而此刻他的嗓音卻帶着自己沒有察覺的顫.抖,像是不可置信般地小心翼翼:“是你回來了嗎?”
甚至夾雜着一點卑微的祈求。
“蘭隐。”
“蘭隐你在嗎?”
時郁試着喊蘭隐,他實在是不清楚人魚族大祭司和他從前的關系。
蘭隐之前說,他唯一的藏品黑曆史,就是人魚族的大祭司指出來的的。按道理說,他們的關系應該不好吧。
“抱歉,我并不認識您。”時郁小聲地說。
假如蘭隐當時說完,時郁就會知道。
多年前的宴會上,偶然的機會,他和帝宥見面。那時候,他誇贊了帝宥的眼睛好漂亮。
時郁喜歡一切漂亮的事物,比如帝宥的那雙眼睛。在他珍藏的衆多藍色寶石中,沒有哪個比帝宥的雙眼還要動人。
因為眼睛是會帶有情緒的,而寶石永遠冷硬。
時郁隻是随心誇贊了一句,就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他不會注意到,人魚族大祭司紅透了的耳根,以及隐晦地跟随着他的視線。
也是,隻要時郁出現的地方,大家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追随着他。
時郁後來收集藍寶石的時候,偶爾會想起帝宥。
他給帝宥發過請帖,邀請他也來參加他的宴會。
帝宥拒絕了許多次,隻說沒有時間,時郁覺得對方或許根本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或者是不想和他相處,便沒有再在意。直到最後一次的邀請,就是有赝品畫的那次。
時郁很惡劣,哪怕是在帝宥溫柔地提醒他一幅油畫是赝品的時候,他也隻是含笑問:“大祭司願意做我的模特嗎?我想畫一副藍寶石的油畫。”
赫然是要畫帝宥的眼睛。
帝宥或許是生氣了,對他無話可說。
不然怎麼會一瞬間紅了臉,然後離開。
但是,他不知道那叫落荒而逃。
時郁關注帝宥的雙眼,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多好看,偏粉色的剔透眼眸,總像是含着水,又圓又潤的下弧無辜地眨了下,就這麼瞧着你笑。
明明是純的不行的長相,偏偏這麼一瞧,添了幾分蠱惑人心的味道。
是不谙世事卻又本性難改的狐狸。
總愛套着乖巧的皮囊,卻又處處透着蠱惑的意味。
要怎樣——是冷漠的拒絕、亦或是妄圖掙脫終究還是沉.淪進他的眼波。
啊……看來還是選擇了後者。
*
聞祀的目光在時郁和帝宥之間轉了圈,似笑非笑,“大祭司是不是認錯了人?”
帝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認真地盯着時郁。
他帶着歉意,追問:“你是誰?”
時郁頓了下,“或許是重名吧,我叫時郁。”
肉眼可見的,帝宥的眼瞳裡的藍色多了層水霧,像是湛藍的寶石浸了水,在他的眼眶裡慢慢彙聚。
藍寶石好像快要盈出淚水了。
聞祀沒有去詢問帝宥緣由,隻是帶着時郁走向主座。
“怎麼,大祭司是要在這裡掉珍珠了?”明明是一句問話,從聞祀漫不經心的口吻裡說出卻仿佛是挑釁,夾雜着明晃晃的嘲諷。
無他,人魚族的一生極少哭泣。他們傷心時落下的淚珠會變成晶瑩剔透的珍珠,血脈越強珍珠越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