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不見絲毫星光芒,屋檐下兩個燈籠随着微風擺動變得忽明忽暗。
今日在議事廳裡,李文康提出要斬殺感染瘟病的人時,他其實動搖過。
殺死已經染病的人,可以保護城裡健康的人的安危,如果不殺他們,則有可能會導緻更多的人死去……
他該怎麼做?哪種做法才是對的?
謝卓坐在台階上,目光沒有聚焦,不知道看向了何處。
傅知喬剛沐浴完,一出來便聽到銀杏說謝卓來了。
謝卓一臉凝重之色,聽到腳步聲後他猛然擡起頭。
謝卓他擡頭的瞬間,傅知喬看見了他的眼睛裡飄着的薄霧,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憐憫的破碎感。
難得看到謝卓脆弱的模樣,傅知喬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并肩坐下,“你身上怎麼一股醋味?”
謝卓:……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他從迷茫的情緒裡拉了出來。
“高太醫說去了城外的人都要把衣服用醋蒸煮一遍才行。”
不止他身上,整個衙門裡全是醋味。
“哦,你們找到瘟病蔓延的地點了?”
謝卓點點頭。
“太醫可有醫治之法?”
謝卓搖搖頭。
傅知喬:“……”
說到瘟病,謝卓整個臉色變得差的出奇,“他們建議我将那些病人就地斬殺。”
傅知喬沉默了一會,而後開口問:“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也不知道,那些病人是無辜的,可如果不殺他們就會導緻更多健康的人染病……”
傅知喬明白謝卓在苦惱什麼,作為決策者,這确實是個棘手的難題。
“那些病人知道自己已經感染瘟病了嗎?”
“他們不知道,城裡有瘟病消息一旦洩露定會引發大亂。”
“堵不如疏,瞞是瞞不住的。”傅知喬勸他:“百姓們對瘟病感到害怕是正常的,你可以讓太醫去發布告示,發熱後隐瞞不報者隻有死路一條,上報給醫館後積極救治還有一線生機,百姓們為了保命,一定會配合衙門安排。”
少女輕軟的聲音如涓涓泉水,有安撫人心的魔力,謝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聽她說話上。
“為了不讓更多的讓人感染,你應該派人向百姓講解瘟病的危害。水源已經被污染,要号召百姓們必須要喝煮沸後的水,要讓他們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其次要将病人與健康人群隔開,不能再把感染範圍擴大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要戴口罩和手套,尤其是太醫和大夫,每次與病人接觸之後都需要認真清洗雙手。對了,如果有病人不幸死亡了,處理他們的屍身時不能土葬,最好用火焚燒。”
謝卓靜靜地聽着,随着傅知喬越說越多,他也顯露出一些驚異的神色。
“你要不要來衙門幫我?”
傅知喬頓住了。
“阿喬,你要不要來衙門幫我?”謝卓眼眸漆黑,又問了一遍。
“可以,但我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全城的百姓。”
謝卓已經習慣她跟自己劃清界限了。
就這樣,傅知喬被謝卓請到了衙門裡幫忙。
對于謝卓請了一個女子來衙門還奉她為上賓的舉動,衙門裡其他人都很不理解,但礙于謝卓的地位也不敢說些什麼,隻敢在私底下抱怨兩句。
作為空降兵的傅知喬絲毫不在意外人的議論。
謝卓拿着她寫的防護瘟病計劃給高太醫過目,高太醫看了後直呼人才。
“傅老闆大善之舉,本官佩服。”高太醫先是贊揚了她捐十萬斤糧食的舉動,然後又對她做出來的口罩和手套很感興趣,兩人聊了幾句,高太醫問:“老闆是如何确認瘟病是通過口沫傳播的?”
她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因為她學了現代科學知識。
不過這些東西她無法解釋給這裡的人聽,隻好故作神秘道:“您若是不信,自行去測便知道。”
高太醫覺得她對瘟病似乎很有見解,想邀請她到醫舍裡與其他的大夫一起研究病症。
“不行,她又不會醫理,去醫舍萬一被感染了怎麼辦?”
謝卓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外加一眼刀飛過來,高太醫立即閉了嘴。
邀請傅知喬來衙門本就是謝卓頭腦一熱,當時他聽傅知喬講述防治瘟病各種方法,聽的入迷了,嘴巴比腦子還快一步。
傅知喬真的來了衙門,謝卓心裡一直在後悔,後悔自己怎麼出這麼一個馊主意,把她牽扯進這危險的地方。
她一個弱女子,身子骨又不強,萬一感染了瘟病怎麼辦?
謝卓越想越後悔,恨不得回到昨晚一棍子把自己敲暈。
傅知喬笑笑:“高太醫擡舉了,瘟病醫治還需仰仗太醫們,如今我所能做的,也隻能盡量幫助謝将軍控制瘟病的蔓延而已。”
謝卓輕咳一聲,開口:“我與傅姑娘已經制定好瘟病的防護計劃了,醫舍那邊還得仰仗您老多多費心。”
高太醫聽到醫舍神色立馬凝重起來,拱手道:“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青州城門口,官府設置的栅欄外,有一些百姓背着包袱想要出城去。
“為什麼不讓我出城?”
“告示上寫了,城外發現了瘟病,你要是出了城染了病怎麼辦?你自己想死可别拉着全城的人一起。”
“什麼告示?”
“自己去看。”
“我不識字!”
官差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有人會念給你們聽的。”
告示牆下已經圍了一圈人了,衙門裡的人正在發布告示:“欽差大人有令,發現自己有發冷發熱的症狀需立即上報給醫館,如有隐瞞不報者立即賜五十大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