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歲平時逞強慣了,眼下就連哭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段郁蓦地想起段一笙,她哭起來從來不會這樣嬌弱,嗓門兒特别大,恨不得貫穿周圍每一個人的耳朵,讓大家知道她的訴求好縱容哄着她。
餘歲垂下眼,許是情緒積攢了很久,鼻頭紅紅的,連帶眼皮都腫起來,但就是一聲不吭,甚至都不肯擡眸正眼看他。
段郁掀了下眼皮,唇線繃直。
“餘歲,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麼。”
餘歲咬了下唇,長睫輕顫着,并未出聲。
段郁扯了下唇,松開觸碰着她的手,說:“行,我知道了。”
或許他就不該追出來冒雨找她。
段郁閉了下眼,再睜眼時眼尾發紅,情緒也跟着不受控:
“餘歲,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男朋友?”
受了委屈的第一時間永遠不會想着找他,反而是躲他,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餘歲撞見他時那一瞬慌亂的眼神。
像是丢進透明玻璃杯裡的一塊冰,在觸及杯壁的那一瞬也将自己砸得粉碎。
段郁紅着眼,再沒說話,轉身打開門走了。
窗外陰雨綿綿,段郁連傘都沒打,就那麼隻身闖進雨幕中。
後知後覺的,掌心傳來一陣鈍痛,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扣出了血。
餘歲緩慢地眨了下眼,而後洩力般蹲下身,雙手抱住小腿,将臉埋進膝蓋裡,死死咬着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街道兩側的泥土被一掃而光露出裡面浸濕的黑色路面,段郁渾身的衣服都被泡濕,黏哒哒地焊在身上,步伐越走越慢,最後一拳砸到對面的石牆上。
血水被稀釋,順着骨節滑落,在地面上砸出一朵朵鮮紅的小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段郁才直起身準備往回走,這時揣在外套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然後按了接聽。
“段哥,你說的那事兒有眉目了,現在有時間嗎?”
段郁“嗯”了一聲,旋即挂了電話。
一厘米書店二樓包廂裡的燈還亮着,段郁垂下眼按到通訊錄,然後點進聯系人頭像編輯了一條信息出去,這才轉身叫了輛車徹底離開。
對面那人把地點約在了響尾街的yesterday酒吧。
因為下着雨的緣故,運動會的各項賽事被校方緊急暫停,并通知剩下的半天時間同學們可以自由利用,念着大家都在一塊,有些班裡的刺頭便張羅着一起出去聚。
段郁按照對方發來的包廂地址上了二樓,沒一會兒裡面就出來一個戴眼鏡模樣斯文的男生,看到段郁的時候有些拘謹。
“段哥,要不進裡面去暖暖?”
段郁此刻模樣過于狼狽,要不是身上那股怵人的勁兒叫人無法忽視,袁志一時之間還真認不出他來。
段郁掀了下眼皮,聲音有點冷:“視頻呢。”
袁志“哦”了聲,連忙從上衣兜裡翻出一個黑色u盤,然後雙手遞給他。
“都在這兒了。”
袁志是這次運動會校方招來的志願者,負責操控無人機跟拍運動會上的各種賽項,本來場地隻集中在操場這一塊區域,但臨近畢業,學校後來又讓他多拍點校園裡的其他環境,到時候好做新生招納的宣傳片。
“叫什麼名兒。”段郁問。
袁志“啊”了聲,然後急忙回複:“袁志,(十二)班的。”
段郁挑了下眉:“裴文松他們班的?”
段郁還認識裴文松?袁志老實巴交地點了下頭。
“他人在哪兒?”
袁志并不知道段郁和裴文松之間的瓜葛,扶了下鏡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包廂裡面。
段郁收好u盤,垂眸說了聲“謝謝”。
就在袁志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段郁卻上前一把踹開身後的包廂門,緊接着是一道啤酒瓶碎裂的聲響。
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裂開,袁志一個急轉彎,隻見原本坐在沙發上拿着麥克風秀歌技的裴文松被段郁一把攥住領子從上面扯下來,擲到地上。
桌角旁邊深灰色的地毯上滿是炸裂開的玻璃碴,還有一大攤深色的濡濕印記,分不清是酒水還是誰的血。
來不及扶正鼻梁上歪歪扭扭的眼鏡框,袁志慌張跑上前準備拉架卻不料被裴文松一腳蹬得老遠,眼鏡也不知道飛哪裡去了,他度數高,沒了眼鏡就跟瞎子沒什麼區别,隻能在慌亂中摸着地闆匍匐前進。
礙着段郁的身份,周圍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裴文松雙手死死掰着掐在脖子上的那隻手,一張臉因缺氧憋得紅裡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