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這會兒太陽正烈,餘歲一路沿着操場來到校門口,額上浸出不少細汗,她擡手捋了下黏在臉頰上的幾縷發絲,然後背着包轉身沿着右手邊的街道走去。
路上行人不斷,鳴笛聲不絕,更添幾絲焦灼。
沿着街道又走了一會兒才到一家藥店門口,店裡的工作人員瞧見她進來,熱情上前詢問。
“小姑娘,要點什麼?跌打損傷的?”
餘歲點頭。
因為這幾天夢澤辦校運動會的緣故,來藥店的大多都是學生,工作人員轉身從身後的貨架上拿了幾盒常見的藥膏擺到透明的櫃台上。
“看看,要哪一種?”
餘歲抿唇,依次拿起藥盒看了下上面的功效說明,最後挑了個最貴的。
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原本烈陽高照的晴空便卷起厚重的陰雲,一層層織就在一起的密閉窗簾,遮住溫熱的陽光,隻剩陰冷。
餘歲看了眼手機,天氣預報明明顯示今天沒雨的,歎了口氣,轉身回去又要了把雨傘才出了藥店。
細密的雨絲順着風的角度斜斜掃到身上,沒一會兒肩頭的布料便濕了大半,餘歲還沒來得及撐開傘,手臂就被人朝後猛烈一拽,整個人無征兆地跌坐在身後的台階上。
尾椎骨傳來陣陣疼痛,餘歲蹙了下眉,擡眼間就見面前落下一道影子,嚴絲合縫地将她包裹住,不見一寸光亮。
“餘歲。”
一段時間沒見,不知道裴文松去了哪裡,整個人消瘦了大半,隻剩一副骨頭架撐着,面頰凹陷露出兩側突出的顴骨,要不是他剛剛叫她名字,餘歲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他來。
餘歲單手撐地,緩慢從台階上站起身,掌心蹭了一片泥,黏糊糊的有些不太舒服。
她并不覺得自己和裴文松之間有任何可以叙舊的地方,于是撈起摔在腳邊的傘正準備走人,裴文松卻紅着眼上前堵住她的去路,見這裡人多眼雜,二話不說上手直接桎梏住餘歲的雙手,扯着人往前面不遠的巷子裡走。
餘歲掙紮劇烈,不少行人回頭往這邊看,最後都被裴文松不好惹的眼神噓回去。
“看你妹啊,沒見過跟對象吵架的?”
就這樣,餘歲被一路連拖帶拽到巷子口。
這裡幾乎沒什麼人來,少了顧忌,裴文松撒手一把将人推進去,然後擋在出口處。
餘歲沒站穩,肩胛骨磕到身後的石牆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而裴文松這會兒正低頭翻着從她手裡剛剛搶回來的帆布包,裡面的藥盒被丢擲一旁,甚至上面還有一道明顯的泥腳印。
“錢呢!錢放哪裡去了!你租房的錢呢!”
裴文松看裡面沒什麼東西,直接扔了帆布包,上前一把攥住餘歲的衣領。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住哪兒,别墅區是吧。”
眼睫輕顫一瞬,餘歲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裴文松冷笑一聲:“你不是和段郁好上了?管他要啊!”
他那天早上親眼所見,餘歲從段郁的車上下來,兩人在學校裡雖然刻意保持距離,但男人最懂男人,而且他不會看錯,段郁看向餘歲的眼神裡滿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餘歲這一刻覺得裴文松是真的瘋了,蹙眉奮力推開他,胸口劇烈起伏着。
“不是吧,他那麼有錢,竟然對女朋友這麼吝啬?”
餘歲哪裡聽不出裴文松言語裡的酸諷,不過跟這種人争辯簡直是浪費時間,餘歲不想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包和藥,抿唇往巷子口的方向走。
不過這回裴文松竟然沒上前攔她,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輕嘲了一聲。
“餘歲,你不會真覺得段郁看上你了吧?”
“段郁什麼樣的沒見過,我勸你趁着人家對你還有那麼點興趣,不如多撈點好處。”
裴文松的話就像是一根刺紮進心裡,提着帆布包的手攥緊了幾分,餘歲沒理他。
這副樣子瞬間激怒了裴文松,他在身後大聲喊:“三天後還在這裡,見不到10萬塊,你知道的。”
餘歲抿唇,大步跑出巷子外,最後脫力地靠在一側的牆上。
雨水湍急,路上不見幾個行人,灰蒙蒙的雨簾中偶爾有幾道轎車掃射過來的遠光燈。
頭發,衣服和鞋子被澆了個透,濕哒哒地箍在身上,她像是一條即将溺斃的魚,掌心撐着膝蓋,弓腰大口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餘歲有些呆械地擡眸,濃密的睫毛被雨水糊住,一時有些看不清對面的人。
“餘歲。”
心尖顫了顫,是段郁。
餘歲擡手抹去臉上的水漬。
段郁也被雨水淋了個徹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幹燥的地方,雨水順着他長長的眼睫一滴滴往下墜,胸口劇烈起伏着,顯然找了她很久。
看向她的雙眼裡裝着沉甸甸的晦澀。
一顆心蓦地攥緊,餘歲下意識直起身,指甲深陷掌心,摳出一道道深紅色的傷口。
段郁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又聽見了什麼。
餘歲張了張嘴,一時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