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片刻後,我彎下腰,将鳴人一隻手臂繞過我的肩膀,半攙半扶地支撐起他的身體。體溫透過衣料傳遞過來,帶着體力消耗後特有的熱度。我本來也因為訓練正在流汗,還要負擔另一個人的重量,兩人的熱氣交織在一起,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鳴人的頭發因汗水濕透而貼在臉頰和脖頸上,幾縷不聽話的發絲甚至蹭到了我的臉側,潮乎乎的,帶着陽光、泥土與汗水混合的氣息。
“佐、佐助。”鳴人似乎有些感動。
他靠得太近了,溫熱的吐息毫無保留地噴灑在我的耳廓。我不動聲色地将頭微微偏向另一側,試圖避開過于親近的氣息和那股逐漸變得濃郁的汗味。
“喂,别把汗蹭到我身上。”我低聲道。
鳴人立刻炸毛,原本帶着感激的臉瞬間漲紅,聲音因為憤怒而提高了分貝:“佐助你這混蛋!”
“再吵就把你丢下了。”
這麼說着,我調整姿勢,減輕單側肩膀的負擔,讓他的體重更均勻地分布在我身上。
查克拉控制的訓練,就此告一段落。
回到達茲納家後,熱氣騰騰的晚餐已經擺在桌上。屋内暖黃的燈光照在木質餐桌上,驅散了夜間的寒意。
我們的訓練有了顯著進展,達茲納負責的大橋也完工在即,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吃完晚餐後,大家依然圍坐在餐桌邊繼續閑聊着,時不時傳出笑聲。
然而,這份輕松愉快的氛圍很快被打破了。
除了剛到的第一天,伊那利雖然和我們同桌吃飯,但席間從不參與對話,吃完就默默離開,始終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但是這個晚上,總是沉默寡言的伊那利突然一反常态,猛地拍桌起身。
“為什麼要拼命努力到這個地步啊,就算修行也打不過卡多的手下,無論說多少漂亮話,如何努力,在真正的強者面前,弱者都隻能被打敗。”他眼眶泛紅,淚水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滑落,聲音哽咽地顫抖着,帶着憤怒。
但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像是完全喪失了希望。反而像是在期待,期待着有人能站出來,用力地否定他的話語,給他一個相信的理由。
人在面對壓力或創傷時往往有四種反應:戰鬥、逃跑、僵硬和讨好。這四種策略沒有優劣,隻是不同環境造就的生存本能。
面對無法企及的力量差距,伊那利選擇了僵硬,他需要外部力量才能打破“僵化”循環,重建對“控制感”的信念。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處于相似的困境中。
唯一的區别在于伊那利對卡多的仇恨尚未達到足以壓到恐懼與軟弱的程度,他的憤怒還不足以讓他豁出一切。
他仍有所顧慮,有所牽挂,擁有躲在家人的庇護下逃避現實的選項,而躲在熟悉的環境中對大多數人來說,比反抗帶來的未知要更容易接受。
但,失去得不夠徹底,并不是壞事。
“我和你這種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痛苦,整天笑嘻嘻的家夥不一樣。”
——瞧,至少他還有閑暇去衡量誰更痛苦。“人”這種生物,對苦難也能生出攀比之心。
伊那利的話像是一記重拳,趴在桌子上的鳴人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沒有像平常那樣跳起來大喊大叫,聲音出乎意料地低沉而平靜。
“所以就該覺得自己是悲劇的主人,每天哭哭啼啼的嗎?”鳴人緩緩從彎曲的手肘中擡起頭來,眼睛裡燃燒着不同尋常的、靈魂深處被觸怒的怒火,“那你就哭去吧,沒用的愛哭鬼。”
“……”
伊那利明顯被這反應震住了。他的雙眼微微睜大,原本理直氣壯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動搖。
在隊伍中經常扮演調停者角色的小櫻很清楚不能替别人管教小孩的道理,隻好制止自己的隊友:“鳴人,這麼說有點過火了。”
鳴人不服氣地冷哼一聲,起身離開了。争吵的雙方裡,隻留下伊那利還無法停止抽泣。
餐廳一時陷入了凝滞。
我率先起身将自己的餐盤收到廚房,小櫻反應過來後,也開始幫忙收拾餐具。
餐廳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
就寝前,我和往常一樣,将忍具袋中的忍具攤開,檢查每一把武器的狀态。
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即便睡覺時,忍者也會處于裝備齊全的狀态,以應對突然的敵襲。
以卡卡西舉例,就連修養期間,他的上忍馬甲都沒有脫下來過。
銀發上忍凝視着窗外,似乎在思量着什麼。
屋外一片漆黑,隻有不遠處傳來海浪拍打海岸的低沉回響,循環往複,讓這間臨海的小屋顯得格外靜谧。
“你看起來不像是愛管閑事的家夥。”我擦拭着苦無,頭也不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