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泗國歸來後,景冥猶如被執念附體的孤凰,燃盡心血讓容國江山着錦——
滄瀾江上,蕭商主持修建的十二道水閘正在緩緩開啟,工部新鑄銀币的紋路,仿佛藏着極淺的“佑”字,景禹和景芝岚的天機閣造出了會辨藥性的銅人,案頭還放着戶部關于商稅改革的呈文……景冥望着窗棂外的鷹嘴梅,淡紅花瓣落在硯台裡,竟與昀佑戰袍上的血漬重疊成同種顔色……
五更鼓響,景昀晞提着藥箱闖進來。如今已是杏林聖手的二皇子,仍保持着幼時直闖禦書房的習慣。“母皇又徹夜未眠?”他不由分說搭上景冥的脈,卻被帝王腕間那陳年舊疤刺痛指尖——那是母皇登基那日,為引出刺客而傷,當時是昀佑親手為她包紮的。
“你昀姨說過......”景冥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飄在燭煙裡,“最利的劍,需用劍主心頭血養着。”她望向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滄瀾江的漕運圖、景昀暄的商路簿、景昀岄的邊防策,每一卷邊角都烙着鷹嘴梅顔色的火漆。
景昀昭小聲将二弟喚出殿外。逐漸下沉的日影下,他們看見母親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孤獨地投在繪滿四海升平的江山圖上。朱雀大街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景昀暄主持成立的商隊正在啟程,商旗迎風而展,駱駝和馬匹背負的絲綢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最後一顆星子隐入朝霞,景冥終于擱下朱筆。她伸手去夠案頭的鷹嘴梅茶,卻碰倒了昀佑碰翻過的青銅燈樹。跳躍的燭火中,十二道燈影在牆上晃動,恍惚間化作那人策馬踏破噬魂陣的身影。帝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血絲滲入燈樹基座,那裡刻着小小的“生死同衾“……
昀佑說過,守在彼此身邊,便是救贖。可是昀佑不在了,還有誰,能救贖風雨獨行的景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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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佑走後的第十個深冬,禦案的奏折上再次盛開紅梅……景冥怔怔的摸了一把唇邊的溫熱,這溫熱像昀佑的吻,又恍若昀佑離開那日,景冥泣血。
華發叢生的風輕徒勞的勸慰:“陛下,您不能再這樣作踐自己了。”
景冥緩緩擡首看向窗外,陽光灑在臉上卻毫無溫度:“可是風輕,朕好想她……”
景冥染血的指尖輕觸一個畫面,仿佛在觸碰故人,“這十年朕總在悔,若當初是朕與她一同前去……”
“陛下!幸虧您沒有一同去,昀帥怎麼會讓您親眼看着她隕落,您怎麼受得了。”
景冥本已枯竭許久的淚,又逐漸爬遍滄桑的面容:“那她如何能受得了……”景冥似在質問,又似在自語,“難道她就不想想,朕要如何熬過這漫長歲月……為什麼這樣的歲月,還沒到盡頭……”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