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沙發上,擺滿了大包小包的禮品。
都是眼前陌生的年輕人帶來的。
文瀾和這個陌生人,一時都不太摸得準彼此的來路。
默了一會,文瀾先做起自我介紹。
祝星繁自覺失禮,怎麼能讓老人先開口報上姓名,忙說:“奶奶,我姓祝,祝英台的祝,我叫……”
文瀾還沒等她說完,眼神就若有所思的飄忽起來,喃喃道:“祝英台的祝啊……祝,祝——”好像這個字眼勾起了她的回憶,随即又覺抱歉,“哦哦,小祝啊,你叫什麼?”
聽過她的名字,文瀾又問:“你也是福利院的?”
祝星繁沒着急應聲,不清楚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她不好說太多,然後仔細回想了下老太太的名字——聞蘭?文蘭?文?
……文!!
不會吧。
祝星繁難掩心中的震驚,仔細端詳起也在打量她的老人。
因為從沒見過本人,端詳也無果,而後祝星繁結結巴巴試探:“您就是……失蹤,呃,”她忙吞下這個聽起來糟糕的詞,改口,“出去很多年的,”她又看看病床上的吳院長,“……文奶奶?”
不管提起多麼奇形怪狀的經曆,文瀾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淡然慈祥,她微笑着點點頭:“就是我。”
得到肯定回答,祝星繁登時肅然起敬,為眼前的兩位老人。
也許是猝然受到沖擊,祝星繁随後有些語無倫次,跟着情緒想到哪裡說哪裡:“小時候經常聽爺爺講你們的故事,還有炮火連天的那個時代,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事也是他聽來的,太奶奶講給他的——”
“你等等!”文瀾神色急切,“你爺爺是誰?”
“祝厚德。”
“小德子?”難得一見的,文瀾的情緒激動起來,“他是你爺爺?”
文瀾眼裡晶亮閃爍:“來來,你過來,讓奶奶看看,你就是小星星吧?”
……小德子,小星星。
怎麼她家關起門來的昵稱,全都傳出去了?
“您認識我?”祝星繁坐過去,任文瀾拉着手。
“我剛回來的時候,碧若時常拿你的照片給我看,我們倆别提多欣慰。”說到這,文瀾很想摸摸祝星繁的頭,但舉起的手顧慮了一瞬,又放下了,“聽說你去國外學琴啦?”
祝星繁像個聽話的規矩後生,對長輩認真點了點頭。
一老一少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溫情的下午,及至夕暮。基本都是文瀾問,祝星繁答,談起的無非一些家長裡短。
熟悉感漸增後,文瀾還是撫摸了一下祝星繁的頭,像似替故人感受一般。
她滿眼感慨:“他要是還活着多好,如果知道自己有這麼優秀的後輩,不知會多開心。”
祝星繁自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太爺爺。
太爺爺走得早,别說她沒見過,她爺爺都沒見過。
她對太爺爺的理解,除了祖宅祠堂裡挂着的出自他口的訓誡,剩下的,好像隻有别人對他缥缈的贊譽了。
文瀾的手放開祝星繁,轉而揩着眼角。
祝星繁跟着輕撫她的肩膀,出聲安慰。她嘴甜會說話,沒一會,文瀾的情緒就平複了不少。
“你爺爺還好嗎?我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事實上,自打文瀾再回到餘城,隻見過祝厚德幾面。
“我爺爺他……”祝星繁略一考慮,還是決定不隐瞞,将這幾年家裡發生的事細細道來。
“你說什麼?小影去世了?”任文瀾再甯靜的一個人,面對這種噩耗,也無法淡定了。
她長歎口氣,唏噓地自言自語:“小德子是什麼命啊,沒出生就沒了父親,生出來又差點給餓死,好不容易搏出個像樣的生活,老來又喪女。”
一番話還沒激起傾聽者的共鳴,祝星繁就被一陣突兀的動靜奪了注意力——門外響起的手機鈴聲聽起來非常均勻,并沒有漸行漸遠之意,顯然不是路過的人。
“是大寶嗎?”文瀾的問詢聲迎向房門,她的手背揩幹眼淚,撐起身邊走邊說,“這孩子,隻曉得站外面傻等。”
祝星繁長久保持一個坐姿,難免感到僵硬,她略微舒展放松了下身體,正好文瀾又走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副高挑清瘦的身姿。
她駭然秉住呼吸!
文瀾頭上響起一驚一乍的聲音:“祝總?”
程巴黎和祝星繁隔着不知所雲的老人,互觑對方,各自吃着半斤八兩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