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義面上沒什麼多餘的神色:“不是說人還病着,不便見客?”
如今楚臨星沒有卧床養病,反倒拿着掃帚做着下人做的事,郝管事的話分明就是搪塞她。
郝宛冷汗連連。
裴淮義是脾氣好,但能年紀輕輕坐到如此位置的女人,又怎麼真的是什麼善茬?
他沒有膽子去得罪裴淮義,此刻慌忙找補:“裴大人,這,我也不知楚公子……”
裴淮義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眼下是什麼情況,她已然看得清清楚楚,哪至于再聽郝掌事解釋一番。
“琴館原是這麼磋磨人的,”裴淮義揚起眉頭,“這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啊。”
她朝着不遠處,将頭垂的很低的楚臨星招手:“來我這裡。”
楚臨星這次沒有猶豫,乖順地走到她身邊,隻是頭都恨不得紮進地裡了。
她的親衛風蘭抱臂冷聲道:“不知嗎,我倒不知郝掌事緣何為了肖大人得罪陛下,還是郝掌事别有居心,一句不知便輕輕揭過。”
郝掌事再不敢解釋,忙帶着哭腔:“大人,楚公子昨日得罪了肖大人,琴館乃是小本生意,楚公子這般可是要斷琴館衆人的路啊!”
“還以為郝掌事會繼續嘴硬,”風蘭睨着他,“原還想究竟是烙鐵硬還是郝掌事的嘴硬。”
郝掌事瞧上去也不過三十歲左右,如今帶着哭腔,倒也真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他到底是一介男子,哪裡經得起這般吓,登時哆嗦着身子告饒不止。
裴淮義明顯能察覺身後的琴師還有些瑟縮。
“求求裴大人,我知錯,隻是琴館數張嘴等着吃飯。”郝宛說這話時,想要扯住她的一點袖口,以求憐憫。
他說這話的時候,廊上有幾個年輕的琴師冒出頭來,在裴淮義朝上看去時,那些男子又匆匆縮回頭,生怕自己的舉動會惹來閉館之禍。
裴淮義收回眸光,那片即将被郝宛碰到的衣角不着痕迹地收了回來。
“好生為他診治,郝掌事,你也不想自己苛待琴師的名聲傳出去吧。”她面上仍是那副淡笑着,好說話的模樣。
她适時看向身後的人。
楚臨星緊緊攥着袖口,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問:“楚公子,可有什麼需要的嗎?”
楚臨星靜默一息,朝他打着手語。
裴淮義眉頭蹙起,她并不懂這些,是楚臨星身邊的蒹葭道:“公子說,屋裡太冷了,炭和被子都不夠……”
皇帝眼前的紅人,在京城出盡了風頭,達官貴人都願意捧着。
楚臨星卻不另擇良木,而要待在這弦月堂受委屈。
裴淮義隻是長久凝視着他:“風蘭,随郝掌事去拿。”
郝掌事不敢說不,她身後的風蘭冷聲道:“怎麼敢的,這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若是因着你的苛責出了事,你腔子上又有幾個腦袋?”
男子就是男子,瞧不見長遠的利益,隻為撒氣磋磨旁人。
廊下徹底安靜下來。
楚臨星有些無措,他應當是想要離開的,隻是裴淮義在這他不能如此。
那雙眼睛匆匆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謝謝。”
這個裴淮義倒是能看懂。
裴淮義淡聲道:“瞧見我來,你好像很意外。”
方才吓得掃帚都掉了。
離得近了,她能瞧見楚臨星簌簌顫動的長睫。
他的眼尾似乎也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