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闆說什麼?”顧牧擡起頭,隻覺頭昏眼花,不得已使勁按了按太陽穴。
他不善飲酒,也從未與人談過生意,更是首次涉足風月巷。
從前不過對此地隐約耳聞,當作尋常煙花柳巷一聽便罷,不曾想一進這裡,連脫身都不能。
……是他失策了。
不知是琴瑟人聲太過聒噪,還是熏香酒水太過醉人。眼下他腦中越發不清晰,連幾位何家商行老闆在耳邊說話都聽不大真切。
“沒什麼哈哈哈……喝酒……來來來……喝酒!”
有人一把執了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在他耳側竊笑:“顧大人年輕,今晚在這裡縱情享樂就是,生意嘛不用擔心,明早咱們就把書契簽了,絕不耽誤你衙門的事!”
“太晚了,顧某該……回去。”顧牧搖了搖頭,想清醒些。
他試圖收回手借力站起來,但失敗了。
“欸!見外了不是!這談生意一點誠心都沒有,還怎麼簽書契啊?!”
那人抓着他的手一推,顧牧便立身不穩,倒在一個溫香軟玉的懷抱裡。
耳邊立時響起輕笑:“……我看公子醉了。”
“酒量不行嘛……還得練練呐!哈哈哈哈……”
“桃桃,顧大人今晚就交給你了,你可要伺候好了,要是明早他說不滿意,我可是一文錢不會付的!”
這話當即又引來旁邊嬌娘的一記輕拳:“何六爺說哪裡話~您還不信我們桃桃嘛~”
“信信信……嘿嘿……”
顧牧用力睜了睜眼,想掙脫開,無果,隻得任由人一左一右将他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屋外去。
到了屋外,樓梯縱橫,走廊交錯,人來人往。
顧牧有些失力地撐在欄杆上,捏着眉心,不太清醒地問:“怎麼……出去……”
耳邊響起兩人笑語。
“看來還真是匹白馬呢~我賺大發了!”
“男人來這裡隻問怎麼進,還是第一次聽人問怎麼出……”
“我……”顧牧還想說什麼,但倦意潮水般朝他湧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黑暗中隻覺自己被什麼力量裹挾着,身不由己地推進了另一間屋子——相比前面安靜得多的一間屋子。
困頓異常,眼皮似有千鈞重,連靈台最後一縷清明也要消失了。
桃桃拔下發髻上一支玉钗遞給姐妹:“替我放回房裡去,免得我落這兒了。”
姑娘羨慕地看了眼安安靜靜睡着的顧牧:“真是一個俊朗的男子啊……我什麼時候也能跟這樣的人快活,不要錢也行。”
桃桃低嗔:“這還不容易我上半夜,你下半夜……你先去吧,别打擾我。”
等小姐妹離去,她來到榻前,屋内垂着粉色紗幔,軟榻就擺在紗幔之後。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顧牧因酒發紅的臉,十分滿意。
“長得可真俊呀。”
于是她輕解顧牧的外袍,待要脫去裡衣時,門忽然開了。
桃桃一怔,擡頭見紗幔後映着一個朦胧人影,正逐漸靠近。
“小蝶?……”
紗幔被撥開,一位青絲如瀑,神色平靜的女子如閑庭信步。
“抱歉,可能要打擾一下。”
桃桃發愣:“啊?你是誰?……”
看着不像是風月巷的同行,她反應過來,又問:“是客人嗎?”
風月巷男女老少都能來,有錢便沒限制。因此,林儀君飛檐走壁闖入後,便大大方方地沿着長階走廊尋人,沒人感到奇怪,她也并未被阻攔。
客人?
“算是。”
林儀君走近軟榻,低頭看了眼醉眠的顧牧,不禁笑了笑,握住桃桃細軟的手臂,将她拉開,自己坐到了榻旁。
“你是客人……難道看上他了?”桃桃驚詫不已,又好心提醒道,“姑娘,我跟你說,他可不是我們這裡接客的公子,而同你一樣是來享樂的客人,且身份還不一般呢,你可千萬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這個獨特的思維邏輯使得林儀君怔了瞬。
“……多謝你提醒。”她淡定接話。
随即又将一兩銀子遞到她面前,認真道:“今晚把他讓給我一會兒吧。”
“隻一會兒嗎?”一兩銀子并不少,桃桃高興收下了,“那我賣給你半個時辰。”
“……行。”
桃桃臨走前還朝她擠眉弄眼一番:“好俊的郎君呢,玩得開心。”
林儀君扯了下嘴角。
屋裡終于安靜下來,林儀君起身在屋内轉了一圈,又開了各扇窗探了外面的情形,才又轉回榻前。
她伸手在顧牧頸側與耳後輕輕按了按,顧牧似感到痛楚,不由眉頭緊蹙,低哼了幾聲。
他睫毛濃密纖長,顫動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睜開眸子,不過雙眼迷蒙,臉上耳後紅暈未退,看起來仍不太清醒。
他望着林儀君半晌,方夢呓般輕喃:“……大人……怎麼……在這兒……”
難得見到始終從容不迫,衣冠整齊的顧流雲如此模樣,林儀君俯下身笑。
“當然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