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姓唐?”
“男人兒子都死了,替他們活着。”
“這屋裡,還方便坐嗎?”
林儀君點點頭,沒多說。
唐知柳抹了下眼尾,低下頭去:“能的,有什麼話進屋去問吧。”
林儀君輕一點頭,徑直往主屋走去。
谷宏正要跟上,卻見唐知柳一個轉身往外,他以為她要逃,條件反射地攥住她胳膊,喝道:“想跑啊?”
唐知柳吓了一跳,見男人拉扯自己,方才的冷靜轉瞬成了崩潰。
“你放開!……放開!放開我!”
她喊叫着劇烈掙紮。
谷宏見狀便更不放了:“是你自己報的案子你要幹嘛去?”一邊說着一邊要拖着人往屋裡拽。
林儀君皺眉:“放開她。”
谷宏一愣,才松了手。
“大人,她想跑。”
林儀君望着受驚蹿到院門旁的唐知柳,平靜問:“她又不是犯人,有什麼逃不逃的?”
谷宏愣住,好像是這個道理。
這個女人是報案人,又不是犯案人。
林儀君視線往院外瞥了眼,似乎見着個人影飛快逃走,一下就不見了。
唐知柳似害怕了,倚着門框蹲坐下來啜泣,手裡死死抓着籃子。
門外已有村民開始圍觀了。
林儀君走到她身邊,同時轉頭對谷宏道:“我來問,你留在門外維持秩序,不用進來。”
谷宏讪讪,忙照做了。
他一出去,林儀君便将門關了,隔絕了一切窺探的視線。
然後,她蹲下身,放輕了語氣。
“是誤會,不過讓你受驚了,是本官失職,本官向你道歉。”
唐知柳聞言擡眼,滾燙的淚從通紅的眼眶裡滑落。
她望着眼前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她身上似乎有種特殊的令人安定的力量。
在唐知柳視線擡起時,林儀君絲毫沒有避開她的目光。
她生得美,柳眉杏眼,五官并不銳利,反而澄淨柔和。但其眸中總聚着光,望着她時,即便輕聲細語,也透着無畏堅定。
唐知柳遲疑問:“你……你真的是……新任知縣?”
“嗯。”林儀君解下腰牌,放到她手中,“出門不便着官服,這便是憑證,不可造假,僞造朝廷信物,可是要殺頭的。”
唐知柳低頭怔怔地望着被塞到她手中的腰牌,她認不出上面的字,但她能認出其上包邊的金,鑲嵌的玉以及整塊雕刻精美圖案的珍稀木料。
她手指摩挲着這塊腰牌,眼淚不受控地落了下來。
“官府……官府……能為民做主了嗎?……”
*
李二狗一路奔上灰蛇山,累得話都說不出來。
“小……小……”他彎着腰大口呼吸。
一壯漢猛拍他背,拍的他一個踉跄跌在地上,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壯漢笑問:“撞見鬼了?還是媳婦要生了?”
有人笑答:“二狗娶到媳婦恐怕比撞見鬼還難!”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李二狗深吸幾口氣,終于找回跑丢的半條命,喘道:“……是……是唐大姐出事了!”
“唐大姐?她不是下山回家了嗎?”
衆人當即笑聲一頓,嚴肅起來。
有人斥問:“唐大姐出事了,你還能自個兒跑回來?”
李二狗瞪大眼:“……我說真的!我回來找人幫忙!”
幾個人一把給他從地上拎起來。
“啰裡啰嗦的,到底出什麼事了?也沒講清楚。”
“我這不是要講嘛……你别拽我衣領,壞、壞了都——”
話音未落,一道刺目光亮伴随一陣勁風迎面襲來,衆人下意識都退了幾步,隻見一把寬背大刀穩穩紮入石縫間,刀柄震出細小殘影。
緊接着便是一道修長人影躍了過來。
有些不高興的少年将刀柄拔出,随意揮了揮,衆人又退。
周昭南挑眉:“你們瞞着我在這兒說什麼悄悄話?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李二狗也顧不上怕了,趕緊湊上前,扯着嗓子喊:“小爺,唐大姐被人欺負了!”
“……誰?”周昭南眉間銳氣一閃,“誰敢欺負知柳嬸?”
他目光帶着淡淡的冷意掃過衆人:“草,不會又是哪個不怕死的去騷擾知柳嬸了吧?”
唐知柳年過三十,風韻猶存,尤其身上一股柔弱良善的氣質,反倒容易讓人生出憐惜來。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最初到山上來時,不知多少男人有事沒事想打她的主意。
灰蛇山衆本就是山匪,行事沒規矩,再則山裡又沒女人,所以差點鬧出大亂子。
當時灰蛇山匪首還是周昭南的養父,他下令綁了兩個最出格的,直接當着衆人面剁了上下,眼也不眨丢到山谷裡喂狼去了。
手下們戰戰兢兢,此後再不敢生事。
不過一些言語上的下流還是避免不了,隻要玩笑開的不太過分,一般唐知柳自己罵回去便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