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卷,姚安如趴在木案上,扶額深思。她越想越迷茫,不知道這些蹊跷背後,隐藏着一個什麼樣的事實。
要看清事實,隻能不停地走。
離開了濟世堂,姚安如又奔第二家醫館去了。她想,老胡這樣的病患,應該看了不止一個郎中,其他醫館或許也有相關記錄。
到了另一家名叫“康甯居”的醫館,剛一進門,坐堂的郎中便遣走了病患,單單接待姚安如一人。
“先生,叨擾了,實在對不住。現下有些事,還望先生相助。”姚安如道。
“什麼叨擾不叨擾的,應該的,應該的。”這位郎中比濟世堂的更殷勤,“女公子一路奔波,不如先在鄙舍用口飯食?”
“謝先生,不必了。”
“您是渠逸君的貴客,便是康甯居貴客,您實在不用客氣。”郎中道。
姚安如實在不是客氣。
沒了信靈盤,她也是仙家,怎能吃凡俗食物?再者,又一次聽到渠逸的名字,她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姚安如與康甯居的郎中好一番推辭,差點就要生氣了。那郎中也終于罷休,不再勸她,隻按她的囑咐,将相關診籍找出,助其查閱。
在這裡,姚安如又發現五例瘋症,其中三例與濟世堂的重合,而且康甯居郎中佐證,這五個病患,皆去過通天塔做工。如此,至少有六人,因工患了失心瘋。
閱畢,姚安如又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處醫館——回春閣。
這一次,回春閣的排場更誇張。
姚安如還沒摸到回春閣的大門,就見坐堂的郎中領着自家娃娃等在路口處。郎中見她又是一陣恭維,而後帶她去了醫館。
醫館内,不僅備好了飯菜與茶水,更是将所有瘋症的診籍,一一擺放在案,并安排兩名學徒,和臨時請來的一名先生,一起謄抄。
“女公子先用飯吧,一會兒吃飽喝足,這些診籍也就謄抄完畢,您可帶回去,慢慢查閱。”回春閣的郎中說道。
姚安如深深呼吸一口,耐着性子,将今日說了無數次的婉拒之言,又講了一遍。
這位郎中也如同先前那些醫館的郎中一樣,一而再,再而三,跟姚安如客氣。
終于,她忍不了了。
“我請問,您為何知道我要來,還知道我要看這診籍?”姚安如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哎呦,女公子問起這話,可是咱們哪兒做得不好?”郎中緊張地問。
“我就想知道,如此排場,可是渠逸交代的?”姚安如開門見山。
那郎中見姚安如滿臉愠色,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弓着身,低着頭,悄悄瞟向一旁的學徒。
學徒有所會意,壯着膽子走上前來,用很小的聲音回道:“渠逸君并未交代,不過……”
“不過什麼?”姚安如問。
“雖說今日這番排場不尋常,不過于渠逸君而言,也隻是小事。若這等小事還要他親自安排,我等就太不懂事了。”那學徒道。
姚安如聽了這話,并未發一言,隻是緊緊攥着雙手。
郎中見她沒有任何動靜,便補充道:“女公子,整個鳳鳴城誰不知道,您是渠逸君的貴客,大家夥怎可怠慢?”
又是“渠逸君的貴客”,今日走這一趟,姚安如聽了無數次,耳朵都起泡了。她終究是沒忍住怒火,沖着郎中大聲質問:“我怎麼就成了他的貴客了?”
“這……這,我……我該死,該死,是我說錯話了,您不是客,是……是渠逸君頂重要的人。”郎中戰戰兢兢地找補道。
“閉嘴!”姚安如見郎中越說越離譜,趕緊喝止。
這下,回春閣裡又安靜了,安靜得令人窒息。
半晌,方才說話的學徒偷偷看了姚安如一眼,小聲解釋道:“女公子行行好吧,咱們哪裡做錯了,還請您指正,可千萬别動怒,否則……”
“怎麼了?”
“否則一會兒,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這話若是傳到渠逸君耳朵裡,咱們……咱們怕是有苦頭吃了。”
姚安如聞言,暫時平靜下來。方才自己的反應過激了,遷怒了旁人,她也有點羞愧,說道:“飯食就不用了,診籍也不用謄抄,借我一看就好。”
話音剛落,衆人散開,各自端着幾卷診籍,呈給姚安如。她則坐于案旁,用手撐着額頭,心緒煩亂。
記得初見渠逸時,姚安如對他印象還是很好的,為人溫文爾雅,做事周到有禮。先前她冷淡以對,不過是不願欠下人情,免得日後常有往來。
可現在好了,不管她如何與渠逸劃清界限,始終是“渠逸君的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