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鳳鳴城不算大,可這一路,姚安如走了好久。她滿腦子都是胡家的瘋女,想起她身上的瘡疤,想起護衛在她身上留下的鮮紅鞭痕……姚安如最見不得這種爛泥一般的生命,她甯願這樣的人都死幹淨。
可事實是,天下盡是苟活之人,那些光鮮的生命,也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
當活着變成痛苦,還有必要嗎?可姚安如沒意識到,自己也在苟活。
不知不覺,終于回到了重館。
姚安如剛要進去,與店家辭别,順便帶走秋淩川的行囊,又無意間瞥見牆角蜷縮着一個人,正是胡家瘋女。
真是煩什麼來什麼。
姚安如看着瘋女,她頭發上挂着些許菜葉,還有一些黏稠的液體,眼神滿是恐慌。這一定是又被人欺負了,跑到這兒來,想找秋淩川護她。
“過來。”姚安如朝瘋女招招手。
瘋女看見她,有些害怕,往後縮了縮。
“過來啊,我帶你上樓沐發。”姚安如道。
瘋女怯生生地搖頭,腳又往後挪動了一下,似乎打算逃跑。姚安如見狀,幹脆将瘋女抓住,強行拉着她進入重館。
重館總是那麼熱鬧,無論何時進去,耳邊都是人們嘈雜的聲音。不過這一次,衆人見姚安如将瘋女帶來,頓時止了聲音,目視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哎呦,這不是渠逸君的貴客回來了嗎?”掌櫃迎上前去,皺着眉上下打量瘋女,問道,“您怎的……怎的将這瘋子帶來了?”
“我想給這姑娘沐發,還請掌櫃着人幫我燒些水。”姚安如道。
“這……”掌櫃面露難色,“我這兒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您帶這樣一個人來,怕是……”
“您但請放心,沐完發後,我就送她走,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姚安如道。
“唉,您真是善人啊。那好吧,您一定要盡快啊。”掌櫃猶豫再三,但還是看在渠逸的面子上同意了。
正當姚安如要拉着瘋女上樓時,那瘋女不知道遭了什麼刺激,突然向館内一角落沖過去,推搡着旁人,來到一木櫃前,拿起上面的白玉童子抱蓮擺件,揣在懷裡就要往外跑。
店裡的夥計見狀,趕緊将瘋女攔下,欲搶回擺件。可那瘋女死活不撒手,緊緊摟在懷裡,一邊大哭,一邊瘋喊:“不要搶我孩兒,不要搶我孩兒……”
店裡夥計哪聽得了這些瘋話,有人抄來笤帚大棒,便朝瘋女身上招呼,疼得那瘋女滿地打滾。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曾松開那白玉擺件。
周圍的客人,生怕那瘋女沖撞自己,紛紛四散躲避。慌亂間,也不知是誰碰倒了店中的屏風,厚重的一大塊木闆,直接砸向一旁的木架,架上多擺放花瓶瓷器,連同架身,一同被屏風砸倒,恰好倒向趴在地上的瘋女。
姚安如見狀,迅速閃身來到瘋女旁邊,伏在她身上,将其緊緊抱在懷裡。而木架和架上的瓷器,則結結實實砸在她身上。
“轟——”
“嘩啦啦——”
刺耳的噪音接二連三響徹重館,掀起一陣灰塵。
片刻,塵埃落下。掌櫃趕緊跑上前去,扶起姚安如。“唉呦,這下糟了,這下糟了……”他慌張地說,“您沒受傷嗎?您可千萬不能受傷啊……”
“我沒事。”姚安如撣了撣身上的瓷器碎片,将瘋女也扶起來,護在身後。
那掌櫃還是不放心,圍着姚安如轉了一圈,細細察看她是否安然。而後面的瘋女還以為掌櫃要搶懷中的白玉擺件,吓得她還要往外跑。幸而被姚安如拉住,将她摟在懷裡,輕輕安撫。
片刻,那瘋女終于感知到姚安如的善意,不再刻意躲避,她偎在她身上,警惕地看着屋裡的其他人。
“實在對不住了,掌櫃您看今日之損,價值幾何,我會賠付的,包括這個白玉。”姚安如指了指瘋女懷中的白玉擺件。
“哎呀,這都是小事,都是小事。我還是去請個郎中給您看看吧,您若是受了傷,我可不好跟渠逸君交代啊。”掌櫃緊張地說道。
姚安如聽着這話,感覺怪怪的,什麼叫“不好跟渠逸君交代”?她本想拒絕,但是看了看懷中的瘋女,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