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尖即将劃破衣服,卻又蓦地停住。
夏侯盈還不能死。
一旦夏侯盈死在佛寺,皇家必将徹查死因,難免将衛珑音牽扯進去?
理智逐漸回籠,夏侯觞眼中的殺意消弭不見,轉而染上了深重的戾氣,他收刀歸鞘,擡眼看向床榻上驚魂未定的少女,那雙通透明澈的眸子盈滿了恐慌懼意,唯獨沒有淚意。
她竟沒有哭,他以為她會哭呢。
怪堅強的,他想。
少女衣衫略微淩亂,仍舊完好地穿在身上,夏侯觞心底深處的焦躁略微散去,無人知道他一路找過來,遲遲找不到她的蹤迹有多焦急。
他看上的獵物怎能落入别人的陷阱?
她隻能被他獵捕。
變故發生的太快,衛珑音尚未從方才的噩夢反應過來,隻愣愣地盯着猶如天神降臨的男人,在看清他的臉一刹那,她眼中的恐懼盡數消散,轉而閃過一瞬的茫然之色。
她咬唇不語,握着發簪的手微微顫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侯觞。
被這樣專注的眼神盯着,夏侯觞心底閃過一絲奇異的癢意,他微微挑眉,上前取下她手中帶血的金簪:“小姐,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應該更快的找過來。
他在給她道歉,隻因為他未能早到一些。
衛珑音隻覺得不可思議,嗓音輕顫:“侯夏……”
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叫他假名,不是侯公子。
夏侯觞眸色微動,仔細将金簪的血擦拭幹淨,而後若無其事地揣入懷中。
他看着她,說:“小姐金貴之軀,怎能佩戴染過血的簪子,我幫小姐丢掉。”
雪地再遇,她救他時,他便順過她的簪子,被她要了回來。這回故技重施,直接正大光明地将她的簪子納入囊中,她當然不會信他會丢掉它的鬼話,他就這麼中意她的簪子?
衛珑音眼中情緒複雜,沒有戳破他的小心思,順着他的話道:“有勞。沾了血的簪子确實不吉利,還請侯公子将它丢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就算這支金簪不被夏侯觞拿走,她也不會再佩戴。
上輩子,戴了三年戳瞎夏侯觞眼睛的七寶如意簪,早已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沾染過鮮血的簪子,哪怕再珍貴,她也隻會棄之敝履。
又變回‘侯公子’了,夏侯觞嘴唇揚了揚:“小姐還真是善變。”
衛珑音不明所以,想到此地不宜久留,當即就要下床榻。她剛直起身子,哪知她的身子跟沒骨頭似的軟綿,一時頭暈目眩,一頭紮進了站在床邊的夏侯觞懷中。
溫香軟玉撲了個滿懷,夏侯觞脊背明顯僵了一瞬,旋即愉悅地勾起唇角:“小姐,得罪了。”
一隻大掌順勢環上少女纖細的腰肢,将她抱了起來。
衛珑音實在頭暈的緊,知道不是矯情的時候,緊緊抿着唇,不敢看男人的面色,隻低埋着小臉。
夏侯觞并沒立刻帶她離開,而是将她放在桌邊,扶她坐好。
衛珑音不解:“我們不趕快離開嗎?”
夏侯觞面無表情地掃過地上昏迷不醒的宣王,揚手掀開外袍,從裡衣撕下一截拇指寬的細長布條,順勢遮住衛珑音的眼睛。
他微微傾身,附耳低道:“稍等片刻。”
眼前驟然漆黑,她什麼都看不見,衛珑音喉嚨發緊:“你要幹什麼?”
夏侯觞在她腦後打了個結,黑眸裡閃過一抹戲谑的光芒道:“小姐莫要亂動,否則看到什麼髒污的東西,我可不負責。”
衛珑音一愣,想要扯下布條的手頓時停了下來。
這一世,因為她的重生,事情已然偏離了前世的軌道,不能完全作為參考。
他要現在就殺了宣王嗎?是擔心她看見他的暴虐嗎?
宣王也是他奪權路上的障礙,早死晚死都要死。何況,她也不希望宣王活。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夏侯觞出去了一趟,不過須臾間,又返回禅室,似乎将什麼東西扔到床上,接着又是一番動靜,複歸于平靜。
她不知他做了什麼,但應該不是在殺人。
因為,她沒有聞到濃郁的鮮血氣息。
“好了。”
夏侯觞走回衛珑音身邊,伸手将她抱起,走至門口時,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兩人。
若不回贈夏侯盈一份重禮,怎對得起這場專為衛珑音布下的局?
他會讓這場局更精彩。
……
一個宮人抱着良妃的松獅犬在寺廟裡閑逛,許是怕狗驚擾了人,也許是怕人驚擾了狗,逛的皆是人少的地方。
一道急促的鳥鳴聲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