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能得母後喜歡,兒臣不勝歡喜。”夏侯康說完,眼神不經意地轉向桌案上的藥方,“這是……母後可是鳳體不适?”
皇後笑了笑:“不是母後,是你的阿音。前兩日,陛下念叨起你的婚事,想要早日抱上皇長孫,不巧衛三小姐前些時日意外落水生了一場病,母後擔心留下什麼病根,不利于日後子嗣的孕育,便做主讓張醫正給她瞧瞧,提前将身子調養好。待你們成婚,便可盡快誕下子嗣。”
夏侯康道:“兒臣替阿音多謝母後!”
一頓,他側眸看向衛珑音:“阿音難得進宮一趟,等會兒不妨到孤的紫薇園賞賞景?”
衛珑音擡眸對上他的目光,動了動唇:“我……臣女……恭敬不如從命。”
夏侯康眼中清淺的笑意肉眼可見地暈染開來,那張清潤而蒼白的面龐蕩漾出别樣的風采。
皇後看了一眼衛珑音和夏侯康,男子眼裡的情意竟是那樣的顯目,她慢慢地将散發着幽幽檀香的佛珠戴在腕間,扶額道:“本宮乏了,便不留你們了。”
衛珑音禮數周全道:“臣女告退!”
“兒臣便不打擾母後休息了。”夏侯康轉身走了兩步,似想起了什麼,忽的回頭看向張醫正手裡的藥方,“既是阿音的藥,就不便勞煩母後宮中的人多跑一趟。”
随即,便吩咐身旁的王公公去禦醫院取藥。
……
檀香袅袅的内殿,一處小佛堂,皇後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的對着佛龛上供奉的觀音畫像拜了拜。
皇後靜靜地望着觀音,半晌過後,她合上那雙始終透着溫和慈悲的眼睛,問身後的人:“皇長孫可有望?”
張醫正回道:“娘娘,衛三小姐乃不孕體質。”
一個弱症,一個不孕,子嗣等同于無望。
“可惜了。”良久,一聲低歎幽幽響起,“但,萬事無絕對,仔細替她調理吧。”
……
東宮焚燒過後,夏侯康便搬到皇宮西側僻靜的紫薇園居住,這裡風光獨好,雅緻清幽,待五六月滿院紫薇花開,花團錦簇,空氣留香,更是一處絕佳的秀麗景色。
隻是,現下非花開時令。
紫薇花雖未綻放,但春回大地,園子裡處處彰顯着勃勃生機,蔥翠郁色,嫩芽抽條,入目是新的一年,新的希望。
時值倒春寒,空氣中仍夾雜着一絲冬日裡的寒涼之意,涼風透過大開的窗埔灌進暖閣小廳,夏侯康時不時掩唇咳嗽兩聲,那是一種極力壓制的咳嗽音,似乎是不想敗壞身旁人的賞景興緻。
衛珑音坐在窗邊,目光放空,看似觀景,實則心中有事。
腦子裡全是皇後的那句‘太子對自己選的太子妃非常滿意’,這究竟是何意?難道她和太子的賜婚不隻是泰溫帝的意思?
她忽的轉眸:“殿下……”
“阿音。”
夏侯康看着她,幾乎同時出聲。
兩人皆是一愣,夏侯康輕笑了一聲:“阿音先講。”
衛珑音猶疑片刻,問道:“殿下,臣女有一事未明,我們的婚事是殿下的意思嗎?”
“嗯。”夏侯康颔首,“是孤親自向父皇求來的,父皇一開始并未同意,後在孤的堅持下,他應允了。”
沒想到這樁婚事竟是夏侯康所求?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霍家軍功蓋世,想要讓泰溫帝同意東宮與霍家聯姻實非易事。
不知夏侯康是在怎樣的堅持下撼動了帝王的心思?
“為……何?”
衛珑音聲音隐隐發顫,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有了答案,又似乎依舊迷霧層層,未能撥霧見明。
“除夕夜,難道阿音還不明白孤的心意?”
夏侯康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的熱氣萦繞在眼前,對面少女的神色卻看不太真切,也有些看不太懂,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早已模糊了曾經的諾言。
“看來,阿音真是忘記了。”他語氣落寞,連同蒼白的面色亦是染上了更深層次的寂寥。
衛珑音瑩白的指尖無意識攥緊,滿目茫然,小心翼翼地道:“敢問殿下,臣女忘記了何事?”
夏侯康看着她,目光停駐良久,方才緩緩道:“阿音八歲那年,蓮華在你的書中放了很多惡心的蟲子,你被吓得躲在梅樹下哭,哭的跟無家可歸的小花貓似的,孤将你帶回東宮,哄了你大半日,讓廚子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梅花糕,才将你這個愛哭鬼哄好。”
衛珑音眉心微蹙,努力搜尋年少時的記憶,蓮華公主欺負她的片段甚為清晰,那些蟲子帶給她的恐懼和害怕依舊藏在記憶深處,但東宮的梅花糕,因着夏侯觞而讨厭梅花的緣故,她早已忘記是何味道。
夏侯康的目光從她身上挪到窗外,蔥翠郁色,一切都是生機與希望,他和她也會如此嗎?
“你說,你喜歡東宮,喜歡東宮裡的梅花糕,更喜歡東宮裡的太子哥哥,你長大了要照顧生了病的太子哥哥,要永遠跟太子哥哥在一起。孤跟你開玩笑說,隻要阿音做孤的新娘子,就能永遠陪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