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康頓了頓,轉頭看向衛珑音:“阿音可還記得自己如何說的?”
“我……”衛珑音一滞,她說不出來。
在夏侯康的回憶中,她全部想了起來。她說,等她長大後,要嫁給太子哥哥,讓蓮華公主叫她嫂嫂。
“可……那隻是兒時的無知戲言,當不得真。”衛珑音低下眸眼,有些不敢看夏侯康過于炙熱的眼睛。
“沒關系,阿音終歸是要做孤的新娘子。”夏侯康溫和一笑,“來日方長。”
風吹起衛珑音鬓邊的碎發,夏侯康的感情她無法回應,也不願嫁他。如果是那個從未遇到過夏侯觞的衛珑音,或許對年少的太子哥哥有所期盼,但如今的她,不會有。
她欲言又止,動了動唇,卻隻能沉默以對。
一陣急咳驟然響起,她看着對面難受不已的夏侯康,默默地擡手關上窗子,又給他倒了杯茶水,始終無言。
沒了涼風刺激,又喝了點水,夏侯康的咳疾很快緩和過來。
他放下茶盞,默然片刻,苦笑道:“阿音沒有其它話同孤講了嗎?”
衛珑音搖了搖頭,而後又找補了一句:“殿下保重身體,最為重要。”
“阿音以前做蓮華伴讀時,受了任何委屈都會同孤說。”夏侯康一頓,“而今……在宣王那兒受了天大的委屈,卻是隻字不提。”
若不是收到的密信,若不是霍家對齊錢兩家出手,他這個未婚夫竟被一直蒙在鼓裡,連自己的未婚妻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衛珑音訝異,眸眼輕動:“臣女謝過太子殿下。”
夏侯康道:“謝我什麼?”
衛珑音直言道:“逼得宣王不得不自斷金州财路,舍棄錢方易,是殿下的緣故。否則,事情不會進展的這般順利。”
“他要害你,孤豈能無所作為?”夏侯康清潤的面龐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暗芒。
衛珑音默了默,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該出宮了,恐家人擔心。”
夏侯康看了一眼桌上未曾動過一塊的梅花糕,想要留她用膳的話在喉嚨裡繞了一圈,終是沒有說出口。最喜愛的梅花糕都未吃一口,又如何願留下陪他用膳。
他道:“阿音的藥尚未取來,不如稍等片刻。”
說罷,便派了一名小太監去催取藥的王公公。
衛珑音隻好重新坐下,耐着性子等,夏侯康則撚起一塊梅花糕遞給她:“阿音,嘗嘗。”
一股淡雅的梅花幽香浮動。
她眉心緊蹙,表情有些僵硬:“謝殿下,臣女不餓。”
“阿音的口味變了。”
夏侯康怅然地将梅花糕放回碟盤,再次深刻地意識到,記憶中的小姑娘變得不愛哭,也變得不愛吃梅花糕了,甚至對梅花糕抵觸異常。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衛珑音坐立難安,實在不知該如何同夏侯康獨處,他說的話她未必想聽,她的話也未必好聽,好在取藥的王公公總算回來了。
衛珑音拿着藥,行禮離開。
夏侯康怔怔地望着那抹翩然遠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紅牆綠瓦間,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可有問題?”
王公公道:“殿下放心,沒有任何問題。”
夏侯康覺得自己可能太過緊張了,盯着梅花糕看了一會兒,便讓王公公将其撤了下去,以後都不必再做了,并将那名擅做此糕點的廚子遣走。
太子殿下不重口腹之欲,卻尤為喜歡梅花糕,每隔幾日,都要品嘗一回。那位擅做梅花糕的廚子是東宮多年的老人,頗得太子青睐,怎麼突然就不要了。
王公公餘光掃見那碟未動的梅花糕,瞬間就明白了,應是未來的太子妃不喜歡梅花糕。
太子殿下竟如此看重未來太子妃,連帶自己的喜好都可以改變。
王公公哪裡知道太子喜食梅花糕,本就是因着衛珑音之故,喜她所食,那名廚子也是為她而留。
夏侯康受病體所累,看似穩居東宮儲位,實則步步維艱,險象環生,自衛珑音結束宮中伴讀的日子,他就一直在等她長大,又怕被人知道他的軟肋,給她帶去危險,無數次想要給她送一份梅花糕到府上,都不敢。
想到那封來路不明的密信,夏侯康心思沉了又沉,那封信将宣王算計阿音的事展露無遺,他當然不會認為有誰好心提醒他,不過是讓他和宣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暗處竟然還隐藏着未知的可怕敵人,夏侯康不寒而栗,喚來調查此事的侍衛,問道:“可查出那人是誰?”
“請殿下贖罪,屬下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