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和大表兄原想送他一套宅院,但被他拒絕了,說是已深受霍家莫大的恩惠,萬不可再領受。舅父和大表兄拗不過,便沒再勉強。
霍定疆一邊描述當時場景,一邊稱贊道:“侯公子當真是高風亮節,救了你我兩條性命,隻去城防營當個無名小卒就算了,金銀錢财一律都不收,也不借此機會攀附霍家,人品真是好得沒話說。”
霍定疆見衛珑音不搭理他,轉動輪椅來到桌邊,他轉了轉眼珠,對埋頭練字的衛珑音道:
“侯公子嘛,隻是家世不顯,不過有霍家的幫扶,早晚都能混出頭,加之品貌雙全……”
霍定疆摸了摸下巴,目光又在衛珑音身上打了個轉,歎氣道:“表妹若不是許與皇家,侯公子倒真可以成為霍家的乘龍快婿。”
衛珑音筆尖一頓,頓時蹙起眉頭。
見她惱了,霍定疆趕忙道:“表妹,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别往心裡去。”
原本霍定疆不覺得有什麼,直到阿父和大兄同意侯公子搬出霍家,才品砸出一些意味。
表妹是太子未婚妻,阿父和大兄覺得侯公子這般容貌過盛的男人長久住在府上是為不妥,恐惹出不必要的桃色绯聞。
衛珑音擡起頭,無奈地看向霍定疆:“二表兄,小心禍從口出。我與那侯公子……什麼都沒有,他也沒有救過我和你,沒有救命之恩,他隻是霍家的一個遠房落魄親戚而已。”
霍定疆拿起桌邊的點心,笑道:“我知道輕重,隻覺得有一點遺憾。”
畢竟除了家世,侯夏真是哪哪兒都拿得出手,京中的世家公子沒一個比得上。
霍定疆希望表妹能嫁與世上最好的兒郎。
衛珑音頓了頓,說:“有什麼好遺憾的,看起來樣樣都好的人,未必是良配。”
要不然世上哪兒來那麼多表裡不一的僞君子?現在的夏侯觞便是如此,在霍家人面前,将自己僞裝成一個品性高潔的君子,以達成某種目的。
……
年十一,穎安王府送來了請帖,是嘉和郡主下的帖子,邀請衛珑音兩日後遊湖賞燈。前幾日,嘉和郡主便邀過她一回,這回不好再拒。
而且,她對嘉和郡主頗有好感,有心相交。
湖中風大濕氣重,霍夫人擔憂衛珑音體弱受寒,不放心地叮囑道:“嘉和郡主是穎安老王爺的老來獨女,京中貴女大多都會應約前往,船上人多,不可太靠近船邊。記得穿厚實些,手爐多備兩個,随時替換,别凍着了。還有,身邊帶兩個會水的婢女婆子,路上多帶些護衛随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霍侯爺和霍安邦公務繁忙,抽不開身,霍夫人本想讓霍定疆護送衛珑音前往,但霍定疆自己都還坐着輪椅,還不如護衛周全靠譜。
衛珑音笑着點頭,一一應下,吩咐喜珠下去安排出行事宜。
兩日後,是個好天氣,陽光微暖,驅散了些許風裡的刺骨寒意。
府門外的車馬已經整頓完畢,浩浩蕩蕩的,異常熱鬧。
衛珑音換了一身方便出行的窄袖對襟襦裙,肌膚瑩白似雪,粉藍相間的錦緞,将她襯得比冬日紅梅還要嬌豔幾分,纖腰盈盈一握,頭戴一支金玉钗簪,略施粉黛,便已美得驚為天仙。
她走出門外,微微仰面,伸出手指,融融的日光灑在瑩白指尖帶起一絲暖意。冬天已接近尾聲,春天即将到來。
喜珠給她披了一件披風,又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手爐,笑道:“小姐天生麗質,不用精心裝扮,便将其他貴女都比了下去,尤其是衛家的二小姐。不管二小姐如何盛裝,都不及小姐萬分之一的風采。”
喜珠想到衛殊容陰陽怪氣的嘴臉,語氣不免夾雜了一絲忿忿之意。
初四那日,衛珑音穿着素雅,去衛家探望霍老夫人,衛殊容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故意挑剔她的穿着,諷刺她撐不起未來太子妃的行頭,話裡話外不無嫉妒。
衛珑音擡手戳了戳喜珠的額頭:“想不到你這丫頭還挺記仇?”
衛殊容也要去赴嘉和郡主的邀約,喜珠這才故意給她挑了一件鮮研的衣裳,以示小小的還擊。
喜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誰叫二小姐虛僞,老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有其母必有其女,二嬸便是如此,衛殊容自然有樣學樣。當着人前,當着祖母的面,衛殊容俨然一位可親的堂姐,背後卻是另一番做派。
那柄人/皮美人扇猶曆曆在目,本是同族姐妹,她們前世的結局誰又比誰好到哪兒去,衛珑音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時辰不早了,出發吧。”
馬車一路往城西鏡月湖駛去。
衛珑音坐在馬車裡,略挑起車簾一角,頗有閑情逸緻地欣賞着邺京城的熱鬧。
孩童們穿着贊新的衣裳,吃着糖葫蘆,蹦蹦跳跳的,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路邊吆喝的各種攤販,因為生意好,賺得滿當當。
入目是一副盛世繁華之景,連她都恍然覺得前世的一切是否隻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