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風從暗影處閃身出來,持着弓弩,對準意欲逃跑的梅詢。
梅詢環顧四周,發現再無一個活着的羌巫族人,同族接連折損在小孽種和狗皇帝手裡,連他讨厭的阿弟也死了。
夏侯觞手握染血利箭,面無表情地一步步朝梅詢逼近:“老東西,我助你入宮成事,你就是這般謝我?”
梅詢抖着手,顫愕地指着夏侯觞:“你、是你!”
待到此刻,還有何不明朗。
小孽種逼殺羌巫族人,迫使自己不得不提前複仇,又暗中為族人入宮提供便利,讓他們成功混入獻藝的伶人之中,再到行刺失敗,倉皇逃命,皇宮天羅地網的搜捕之下,隻能從密道而退。
一步步走進了小孽種布置的陷阱,難怪密道會被發現。
狗皇帝和他皆被小孽種玩弄于鼓掌之間,狗皇帝怕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小孽種就活在他眼皮子底下,意圖興風作浪。
看着眼前比魔鬼還要可怕的夏侯觞,梅詢駭得退至石壁處,直到退無可退:“你……你你,忘恩負義,養不熟的白眼狼!狗皇帝厭惡你,恨不得你身上從未流過他的血液,整個夏侯皇族視你為異類,就連你的生身阿母也對你恨之入骨,無人期待你的出生,無人希望你活着,所有人都放棄了你,是我,是我啊,是我将你從狼群裡救了回來,是我給了你一處庇護所。
可你就是這樣回報你的救命恩人,恩将仇報,你個天殺的畜生,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當初是誰不顧族人反對,執意留你性命,給你溫飽,教你本事,也是我啊,你現在翅膀長硬了,算計我不說,反過來還要殺我……”
“救命恩人?”夏侯觞彎了彎唇角,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那張漂亮妖孽的臉龐上盡是乖戾,“老東西,怕死就直說,何必扯上救命恩人這張遮羞皮?”
以孽種、畜生稱呼他,動辄鞭撻辱罵,這是救命恩人?
将他用狗鍊子圈養在百蠱窟,以蠱養他,這是所謂的溫飽?
教他殺人技,日日不忘灌輸對那人的仇恨,教他如何殺父,這是所謂的教你本事?
見他長大脫離掌控,便派人暗殺……凡此種種,老東西竟然還有臉以恩人自居。
“你非要拿救命恩人的身份來說事,我不妨賣你一個人情,給你留個全屍。”夏侯觞把玩着手中利箭,語氣森然,“原本打算将你活剮,方不複你和羌巫族對我的養育教導之恩。”
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從衛珑音臉上掠過,轉而落在梅詢那張扭曲醜陋的臉上。
利箭上泛着森寒的血光,梅詢心驚肉跳,意識到小孽種是真要殺他。
梅詢面色一狠:“我死了,世上将再無望春的解藥。”
夏侯觞執箭的手略頓。
下一瞬,一枚拳頭大小的鐵球直朝面門而來。
“小孽種,去死吧。”梅詢憎恨無比的聲音響起。
“主子,小心!”
辛風急喊一聲,扣動弩機。
與此同時,夏侯觞擡手一揮,隻聽得砰的一聲,鐵球當空炸開,密閉狹小的空間瞬間揚起毒煙和石灰粉末。
毒煙奈何不了夏侯觞,但無毒的石灰粉末極具刺激性,能讓人短暫失去視物的能力。
夏侯觞閉眼躲避,待揮退空氣裡的粉末後,哪還有梅詢的影子,隻餘地上一灘刺目的血迹。
辛風觸及到夏侯觞陰寒的目光,立即回道:“主子,屬下一直守在岔道口,寸步未動。毒煙漫起之際,屬下射了他一箭,确定傷了他。”
夏侯觞環視了一圈,言簡意赅道:“找機關!”
“是!”
辛風瞬間反應過來,此地尚有别的逃生通道,随即走到石壁處,一寸寸摸索起來。
羌巫族的大巫還真是狡猾,狡兔三窟。
……
夏侯觞走到衛珑音身邊,點燃火折子,跳躍的光影下,少女瑩白如玉的小臉清晰地映入他的瞳孔,又嬌又小的一團隐在雪白的狐裘之中,雪膚凝脂,冰肌瑩徹,宛若熟睡的瓷娃娃。
這般安靜美好的模樣,與滿地大煞風景的鮮血屍體,無異于兩個極端。
光明與黑暗。
夏侯觞忍不住伸出手,在即将觸碰到少女的肌膚時,像是怕玷污了這方凝脂暖玉,猛地縮回了沾有血污的手指。
他掏出一方巾帕,專注地擦拭手指,直到手上再無一絲血迹,方才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視線重新落在一無所覺的少女臉上,肌膚不複瑩潤,短短幾息,便染上了紫黑之色,唇也逐漸失去了原本的紅潤。
是毒煙侵入了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