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衛珑音将門打開,然而下一瞬,她倏忽瞪大了雙眸。
隻見東西兩個方位同時冒起陣陣濃煙,伴随着耀眼的火光。此地甚遠,都能瞧得如此清晰,可想火勢之盛。
皇宮守衛何等森嚴,怎會同時起了兩處火?
東面的起火點應是靠近東宮,難道有人想對太子不利?如果太子沒有中場離席,此時應該在慶功宴上。
慶功宴?
衛珑音猛然反應過來,設宴的德鴻殿不就正位于皇宮的西面嗎?
想到舅父舅母表兄們的安危,衛珑音心裡一着急,匆匆就往外面跑去。
青年太監擡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漆黑的眸子不見一絲光亮。
沒良心,一句感謝都沒有。
然,轉瞬又看見衛珑音提裙朝他跑了回來,唇角微微上揚,眼皮垂下,面上轉瞬恢複成了先前那般謹小卑微的太監模樣。
衛珑音站在他面前,從荷包取出全部的銀子,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謝……謝謝,你救了我,我無以為報,唯有這勞什子的阿堵物當做謝禮,希望恩人笑納!”
真要細論,這點銀子根本不夠看。
青年太監看了看她,擡手接過沉甸甸的銀子,轉身拿起掃帚,繼續掃落葉。
衛珑音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太監的背影,快步離開了這座荒殿。
那個太監……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夏侯觞假扮。
不!肯定是他。
即使他裝作啞巴,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即使他換了張普通人的臉皮,沒有看見他真正的臉,即使他刻意收斂了原本邪佞瘋批的氣息學着閹人的神态舉止,可掩在皮相之下、藏在骨子裡的東西怎會輕易因外在而改變?
更重要的是,那種獨屬于夏侯觞的熟悉感,當他捂住她嘴時,她就有所感知。
無孔不入的窒息和恐懼,那也是刻在她骨子裡的陰影。
還有,他伸手接銀子時,右手拇指内側一抹微不可見的小黑點,愈發印證了他的身份。
就是他,夏侯觞!
她不可能認錯,哪怕他化成了灰,她都不可能認錯。
夏侯觞竟然堂而皇之地混進了宮,他想做什麼,會不會提前篡位,火是他放的嗎?
以那厮喪心病狂的狠辣性子,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不過,他要隐瞞身份,她應該沒在他面前露出端倪。否則,他不可能放她安然離去。
衛珑音心裡亂糟糟的,擡頭發現德鴻殿的火比她想象的還要猛烈,老遠就望見沖天而起的火光幾乎将整座德鴻殿吞沒,慘叫聲四起,她心裡猛然一沉,加快速度朝前跑去。
四處都是奔走救火的宮人,大批出動的禁軍,以及不斷從火裡逃出來的人。
場面混亂不堪。
但沒有霍家人。
衛珑音好像聽到有人說什麼刺客殺手,什麼霍侯父子救駕,她腦子嗡的一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眼前是刺目的火光,耳邊是不斷傳來的痛苦哀嚎聲,她腦海裡湧現出了舅父舅母人頭落地的斬首畫面,整個人惶惶然,身子搖搖欲墜。
一個逃出來渾身着火的人,慘叫着朝她直沖過來。
衛珑音被人狠狠拉拽了一把,方才險之又險地避了過去。
“傻站着幹什麼,不要命了!”
她渾身一僵,回頭就看見霍定疆滿面怒火的臉。
衛珑音滞了滞:“二表兄,你還活着?”
霍定疆無語道:“難不成我是鬼?走,宮裡太亂了,先出宮!”
“舅父舅母,還有大表兄呢?”衛珑音紅着眼睛,急問。
霍定疆看着衛珑音通紅的眼睛,生怕自己說慢了表妹的金豆子就要掉下來,趕忙道:“表妹放心,他們都沒事。你離開不久,慶功宴突生變故,一夥刺客竟混在了禦前獻藝的伶人中,當衆行刺陛下,阿父和大兄身為武将,自是義不容辭上前救駕。如今陛下已經移駕别宮轉危為安,阿父和大兄随侍左右,一時半會兒應該脫不了身。”
刺客一出現,霍侯爺便讓霍定疆保護好衛珑音和霍夫人,自己則帶着霍安邦誅殺刺客。
“那夥賊人手段極其殘忍,見人就殺,我出來找你和阿娘之前,就已有好幾位婦孺做了他們刀下的亡魂,好在你和阿娘都不在殿内。”說到此,霍定僵臉上的表情既憤怒又後怕,“不過,我找到阿娘時……阿娘同相熟的兩位夫人昏迷在禦花園路旁的草叢裡……”
衛珑音心裡一緊:“舅母如何了?可有受傷?”
“阿娘後肩頸有處烏青,是被人從後背打暈所緻,萬幸的是沒有傷及性命。”霍定疆一想到霍夫人差點出事,不免情緒激動起來,雙拳緊握,胸中的憤怒再也無法壓制,“如果被我知道是誰傷了阿娘,我非砍了他的手不可!宮裡的防禦簡直差的離譜,大内禁軍都是一幫子豬頭吃幹飯偷奸耍滑之徒,害得阿娘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