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努力忍下心中的笑意,故作正經地輕咳了兩聲。
蘇韻這才發現坐在對面的素衣女子已然閉上了眼,可仍怕隔牆有耳,于是伸出手指,又要在斛紗手心裡寫下第一個問題。
斛紗似是知曉了蘇韻那隻手指的來意,搶先一步寫下了答案:不可能
蘇韻心中的疑慮便散去些許。
馬車已經啟動了,駛得平穩。
松月鄉與松風樓還是有些距離的,即使是坐馬車,也要一個時辰。
轎廂内點了暖香,這種香是用來安神的,沒一會兒,斛紗就睡着了。
瞌睡是會傳染的。
蘇韻在心裡想着。
斛紗才剛睡着沒多久,蘇韻的意識也開始渙散,就在她快撐不住,也要閉上雙眼時,肩頭忽然一沉——竟是斛紗靠在了她肩上。
這樣的距離,她甚至可以聽到斛紗輕細的呼吸聲。
蘇韻頓時睡意全無,她有些僵硬地扭過頭——隻笑她連扭頭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把斛紗給吵醒了。
從蘇韻的角度看下去,斛紗的脖頸淨白如玉,她适才發現,斛紗戴了一條串有銀白色指環的項鍊。
蘇韻仔細打量着,那指環并不好看,上面有許多條劃痕,卻被斛紗貼身戴着,想來是意義非凡。
斛紗向來喜歡穿寬松的衣服,此刻側身而眠,領口大開,淺藍色衣衫下藏着的旖旎風景一覽無餘。
蘇韻猛地閉上了雙眼,耳根紅得似是要滴血,直到憑感覺把斛紗的衣服整理好,她才敢睜眼。
盡管蘇韻整理的動作十分小心,但到底是憑感覺,下手沒個輕重,換作是平日,斛紗早醒了。
好在車内的香安神效果不錯,這些動作并沒有吵醒斛紗,她做了個夢。
夢裡,斛紗身着麻衣,在鲨族最大的街道——甯街上肆意奔跑,她的父母在她後面追着她,她旁邊還有一個看不清臉的女子正拉着她的手,她笑得燦爛。
這似乎是個美夢。
她越跑越快,街道兩旁的景象變得模糊起來,那女子似是跑不動了,松開了牽着她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也跑累了,沒注意腳下,摔了一跤。
傷口處血流如注,她疼得直哭,想尋求安慰,可擡起頭面臨的隻有無盡黑暗,她驚恐地哭喊着:“爹爹!娘親!你們在哪?”
她還想叫那女子,卻不記得那女子是她的誰了。
她更害怕了,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她聽到了血液一滴一滴流落的聲音,聽到了烈焰焚過皮膚的聲音,聽到了不遠處或譏笑或憐憫的聲音。
這分明是個噩夢。
恍惚間,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斛紗,醒醒,斛紗……”
蘇韻的話還沒有說完,斛紗就緊緊地抱住了她,不僅如此,她還把臉埋進了蘇韻的肩窩裡。
斛紗臉上還戴着面具,那面具硌得蘇韻肩膀疼,但她此刻心更疼。
斛紗在哭。
蘇韻可不會讀心,不知道斛紗為什麼哭,她雖然和她哥學了不少撩撥人的蜜語,但那些話顯然不适合現在用。
蘇韻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懸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醞釀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别哭,沒事了。”
尚在哽咽的斛紗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清醒,她一把推開蘇韻,飛速挪到木座的另一頭,警惕地盯着蘇韻。
蘇韻覺得她這副表情可愛極了,便逗她說:“你睡傻了吧?剛剛上趕着投懷送抱的是你,現在一醒就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也是你,你這樣,我好難過呀。”
“你……你别亂說!”斛紗眼睛因為哭過而變得紅腫,此刻被蘇韻一番調戲,又羞又惱,眼睛更紅了,連話都說不利索,“我們方才……分明……分明什麼也沒做。”
豈料蘇韻是個演技好的,眼淚當即就流了下來,略帶哭腔地說:“你怎麼這般說?當真什麼也不記得了嗎?”
打眼一看,倒像是蘇韻受了欺負。
斛紗一下就懵了,除了抱了她一下,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難不成,水龍族的二小姐并不似她兄長那般行事孟浪,卻是純情十分,連抱都不曾叫旁人抱過。
“我……我這樣抱你……确實是冒犯了。但我實在不記得我有做過其他惹蘇小姐不快的事。”
如果蘇韻真是因為那個失禮的擁抱而感到不快,那她的确需要向蘇韻道個歉。
但如果是别的什麼事,她确實是不記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
蘇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斛紗不解,問:“你笑什麼?”
蘇韻擺了擺手,說道:“你也太可愛了,這都能上當,我才沒那麼純情呢,不過是抱了一下,你就是親了我一下我也不會在意。”
斛紗恍然大悟,原來蘇韻這厮在耍她,于是生氣地扭過頭不再看蘇韻。
斛紗這才發現本該坐在對面的那個素衣女子不在了。
想來是早已下車。
斛紗便也想下車,卻聽身後的人說:“不用下車問了,線索拿到了。”
斛紗這才勉強回頭,問道:“哪來的?還有,你可知道那女子何在?”
蘇韻倒是有問必答,說:“受這香影響,我後來也睡着了,醒來後那女的就不見了,手邊還多了一封信,至于她人在哪,那我就不知道了。”
斛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信你看了嗎?”
“還沒,我覺得以我的智商未必能看懂,所以就想着叫醒你一起看。”
說着,蘇韻拆開了信封,将裡頭的信紙抽了出來,上面隻有一個字:沈
“去找阿洛。”斛紗淡淡開口。
無需斛紗多說,這麼明顯的線索,傻子都知道該幹什麼。
于是她們換了馬車,一路往東南方向趕,終于在七曜之後,她們到達了江蘇府境内。
此時,沈洛那邊正與一個剛認識不久,自稱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