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紗眼底的悲傷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玩味,她看着蘇韻露出虛僞的笑容,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信不信随你。”
斛紗一直覺得先族長放出的傳言漏洞百出,沒有人會相信這種拙劣的謊言,大家都心知吐明,不過是礙于鲨族的地位,才沒有撕開醜陋的假面。
說到底,海族中又有幾個是幹淨的?
但蘇韻說:“我信。”
斛紗聞言愣住了,這回輪到她不信了。
“騙人。”
蘇韻的确騙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就像她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斛紗難過自己也會心痛一樣。
蘇韻後悔提出這個問題了。
她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斛紗眼底的悲傷時,自己有一瞬間的心悸。
蘇韻無意間揭開了斛紗心底的疤,她不想那已經結痂的傷口再度撕裂,更不願斛紗再去回想那些過往傷悲。
所以她信,不論斛紗說什麼,她都信。
“沒騙人,你的眼神那麼真誠,我真信了。”
斛紗低下頭,不再去看蘇韻,蘇韻也盡量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斛紗。
沒有人說話,一時間,房間内落針可聞。
沙鐘裡的沙子漏完了。
莊管事在沙子全部漏下去的一瞬間敲響了雅間的門。
“二位小姐,時辰不早了,您二位呆在這想必也不舒服,小的也知道二位的來意,倒不如讓小的領二位去松月鄉坐坐,如此,您二位等的也舒坦。”莊管事在門外說道。
一句話說完,雅間的門就從裡面被人拉開了。
“有勞管事。”開門的是斛紗,“規矩我們都懂,東西放在桌上了,你稍後叫人取便是了。”
“小姐說的哪裡話,這是小的該做的,您二位跟我來就成。”
莊管事一直佝偻着身子在前面帶路,不曉得是躬身伺候人的時間久了,還是本身年紀就大了。
蘇韻和斛紗跟在莊管事的身後,特意放緩了腳步。
“我們現在要去哪?”蘇韻忍不住發問。
“松月鄉。”斛紗回答。
“那是什麼地方?”蘇韻又問。
斛紗好像很有耐心,她說:“醉仙坊的客棧。醉仙坊分東南西北四廂,東廂收集紙條和鎮紙錢,設成了食肆,就是這兒,松風樓;南廂傳遞情報,設成了酒館,叫松花館;坊主歇在西廂,傳說這位坊主好賭,便把西廂設成了賭場,叫松雪苑;最後就是北廂,那兒地方最大,是情報交易地,設成了客棧,就叫松月鄉。”
比松風樓還大,那得多大啊!
蘇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不禁感歎到這坊主可真有錢啊。
兩人跟着莊管事一路來到了松風樓的後\庭,與其說是後\庭,倒不如說是馬廄,因為這裡駐了少說有三十匹馬。
“這是讓我們直接騎嗎?”蘇韻不解道。
斛紗頓覺無語,擡手指向另一邊,蘇韻順着她的指尖往她指着的地方看——那兒放了一排車輿。
“……”蘇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總覺得斛紗看自己像在看傻子。
雖然的确挺傻的。
斛紗和蘇韻來到了一輛已經裝備好了的馬車前,馬車旁有一個戎仆跪候着。
莊管事伸出手,将車輿的帷簾掀開,然後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那戎仆。
那戎仆熟谙其中深意,忙對斛紗說:“這車輿高,二位小姐千金之軀,踩着奴上去吧。”
說罷那戎仆便跪直了身子,又要趴下去,卻被斛紗擡手制止了。
斛紗于心不忍,踩着旁邊的一塊石頭就上去了,她正要進轎廂,忽然轉過頭,看見蘇韻半點沒有要動的意思,便問:“不上?”
“太高了,上不去。”蘇韻故意說。
那戎仆好像看到了機會,膝行到蘇韻旁邊,剛要趴下去,就聽到上頭傳來一句:“你拉我上去。”
那戎仆還沒有反應過來,蘇韻就已經上去了。
蘇韻彎腰走進轎廂,順勢坐在了斛紗的旁邊。
“這轎廂這麼大,你非得跟我擠在一塊兒?”斛紗不滿地輕皺眉頭。
“與你坐一塊,我安心。”
“安的什麼心。”
“總之不是什麼好心。”
她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等了許久,這馬車卻絲毫沒有要啟程的樣子,蘇韻等得有些不耐,剛要下車去問,手腕就被拉住了。
蘇韻借着那隻手的力,又坐回了斛紗身邊。
“不用問了,想來是還有一位貴客要與我們同乘。”斛紗推測道:“隻有地字号以上的人才有資格去松月鄉,有時候松風樓的馬車不夠,倒确實會讓多人共乘。不過這種情況不多見,我們運氣不太好。”
斛紗自顧自說了許多,蘇韻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心思全被腕上的那隻手給勾走了,大腦一片空白。
斛紗松開了覆在蘇韻腕上的手,蘇韻心中略帶不舍,一直盯着那隻手。
又過了片刻,那貴客才姗姗來遲。
轎廂内又進來了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
那女子戴着面紗,遮住了嘴巴和鼻頭,頭上連一支珠钗都沒有,發尾系着的白綢已經泛黃,全身上下也就隻有腕上的銀镯稱得上值錢。
這哪裡像是能坐進天字号的人?
蘇韻心中有疑,卻又不敢當面問,于是拉過斛紗的手,不動聲色地在她手心寫到:弄錯了
斛紗還沉浸在蘇韻突然拉自己手的震驚中,突然手心傳來一陣酥癢,她的身體不住地輕顫了一下。
察覺到斛紗的異樣,蘇韻又寫到:怎麼了
斛紗怕自己要是再不回應,蘇韻還會繼續寫,便麻溜地在蘇韻手心寫到: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