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醒的時候已近黃昏,身體漸漸恢複了些意識。
他起初覺得五髒六腑都燒的厲害,渾身灼痛無比,直到靈髓處湧出一股不屬于他的靈流,痛感才勉強消失了些。
沈洛艱難地坐起身,他能感覺到體内那些不屬于自己的靈力流過四肢百骸,最後消失在指尖。
好熟悉的靈力。
沈洛心裡想着,他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感受過這樣霸道的靈力。
在什麼地方呢……
時代太久遠了,他想不起來了。
于是他隻能一個一個排除:這樣霸道的靈力,那人的身份必在長老之上,劍鳍族族長不可能,他巴不得我死,兄長想必也不可能,叫他看到我那副狼狽樣,他估計會氣死,我與水龍族族長不熟,阿淮姐姐最近忙,應當不是他二人,這樣說來,隻能是阿夜姐姐了。
隻是,阿夜姐姐是何時來的?
沈洛不知道現下是什麼時辰,他想下床洗漱一番,但許是因為受了傷又睡了太久,一站起身就頓感頭痛欲裂,便又跌坐下去。
恰此時弘時安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床上的人一手支着床沿,一手扶上額角。
弘時安見狀,趕忙将南夜給的那瓶藥遞到沈洛手上,沈洛這才發現跟前站着一名陌生男子。
“你是誰?”沈洛勉強擡頭,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語氣不善。
沈洛頭還痛着,前些日子受傷的狼狽模樣如今曆曆在目,他此刻草木皆兵,下意識便覺得眼前這人不是什麼善茬。
眼前那人輕笑一聲,玩味道:“公子不妨猜上一猜?”
“我不知……唔嗯……”
沈洛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頭痛難忍,不由悶哼出聲。
眼前的人适時開口:“先把藥吃了再猜吧。”
沈洛卻不肯,道:“我怎麼知道你給我藥是想幫我,而非是想害我?”
“我若是想害你,何不在你昏迷的時候喂下這藥?這藥能助你緩解頭痛,快吃吧。”
沈洛半信半疑地掃了眼瓶身,竟意外發現瓶底刻了一個“南”字,便更加确信為自己輸靈力的就是南夜,心中不免感動。
不過,這藥是如何到這陌生人手中的?
“你……從哪來的這藥?”沈洛問。
“你吃了,我就告訴你。”
沈洛便毫不猶豫地朝手中倒了一枚藥丸,又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頭的确不那麼痛了。
吃完藥,沈洛說:“我吃完了,告訴我。”
那人卻像逗他似的,含糊道:“你就這麼想知道?”
“是。”沈洛不願與那人多說。
那人見沈洛實在無趣,便也就不再逗他了,“沒什麼特殊來曆,你昏迷了約莫有兩日,期間我為你尋了些郎中,其中有位姑娘,她倒不是我尋的郎中,但醫術極佳,這藥便是她給的。”
那人說完話沈洛有些激動,忙問:“那姑娘何時離開的?”
“走了估摸有一個時辰了吧。”
沈洛聽後又蔫了下來,一個時辰,想必阿夜姐姐早就回到鲨宮了。
沈洛心中可惜,本想當面向南夜道謝,卻醒的不是時候,若是早醒一些,或許還可以趕在南夜動身前再見她一面。
如今看來,隻盼着南夜什麼時候再上岸玩,否則,便隻能等到五年後了。
但沈洛不知道的是,他心裡念着的阿夜姐姐此刻正和他族裡的守衛長厮混,好不快活。
沈洛擡眸,看見那陌生人正倚着桌子,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從方才那人的言語中,沈洛大概知道自己與他是什麼關系了,想來,倒是自己失禮了。
于是沈洛站起身,朝那人行了揖禮,嘴上說着:“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方才是我失禮,為此我深感抱歉。請郎中的銀錢,我會悉數還清,還望公子海涵。”
但那人不饒,“多情真意切的道歉啊,我若是個知廉恥的人,定會原諒你的無禮,可惜我不是。”
“那公子想如何?”
“我救了你,你總得報恩吧。”
那人站直了身,朝沈洛走近。
那人身材高挑,比沈洛高了将近半個頭,他還在靠近,逼得沈洛連連後退,直到沈洛的小腿抵住床沿,他才停下腳步。
那人在沈洛耳邊,輕聲說:“既要報恩,不如先告訴我,你叫什麼。”說完他還故意吹了一口熱氣。
沈洛原就被那人說話時呼出的氣弄得耳朵癢癢的,最後的那口熱氣更是令他頭皮發麻,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沈洛。”
那人卻不知足,“寫下來。”
沈洛沒有動,而是扭過頭,說:“公子此番太不厚道,我都自報家門了,公子竟沒有一點表示嗎?”
“弘朗,朗月的朗。”
弘朗是他的名,時安是他的字,隻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名,就連他父親都不知道。
那是他母親和他的小秘密。
弘時安記事很早,自他有記憶以來,母親就總是朗兒朗兒的喚他,他曾問過母親,為何旁人不這樣喚他,母親說:“因為朗兒隻有在娘這,才是獨一無二的。”
他又問,在爹爹那難道不是獨一無二的嗎?
母親便歎息道:“或許現在是,但以後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