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了那間位于公館後院角落的小花廳,那是一間真正的玻璃房子,在暖融融的人造光中栽植着本應該生長于不同緯度的绮麗仙葩。落地窗旁擺放着幾個柔軟的小沙發和一張茶幾,當他們走過去時,莎樂美的三個朋友正湊在一起抽麻瓜香煙。見到莎樂美過去,他們依次親吻了她的指尖。
她将他們介紹給西弗勒斯,他們互相點頭緻意、然後複又坐下閑聊。他偶爾也會善用油滑腔調參與幾句,這樣的交際場合他年輕時很熟稔。最重要的是,這裡暫時沒有白癡。
莎樂美從茶幾抽屜中的盒子裡取出一隻翡翠煙嘴,她的朋友拉法耶拉——那個帶着金色眼鏡不苟言笑的女孩——立刻遞上一支細杆香煙,為她細心地捏碎爆珠并點燃。
然後她靠在沙發背上,示意自己的朋友們“談及收獲”,她在仔細聆聽時食指會下意識地摩擦那塊微涼的翡翠,這讓她手部的線條更加美麗。西弗勒斯早已發現她有此習慣,尤其是黃昏中她坐在孔雀噴泉旁讀那些詩歌時,她會樂于借助那些甜味的煙霧然後擡頭看天。
“事實上,我搞到了他們的很多醜聞。”另外一個年輕女人語調快樂地長篇大論,“你們簡直不知道那些報社娛樂八卦版面記者的調查能力甚至優于大多數受雇傭的職業暗探。他竟然——”她故意吊胃口,将身子微微前傾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特意買了一件隐形獸毛的披風然後半夜去爬法切克的私人公寓的窗子,還爬了好幾周。你們猜他都看到了什麼?你們會想聽的,我保證。”
也許是因為她實在把細節描述得過于生動,莎樂美并沒有因此表現出不耐煩,而是頗有興緻地讓她快點往下說。
沒有人對八卦不感興趣,包括西弗勒斯。他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莎樂美的手,用掌心包裹她的手指,“通常是令人發指的風流韻事。”
那個女人沖他投來一個“同道中人”的眼神,但随即又将視線黏回到莎樂美的身上,“你要先聽正經的還是不正經的?”
“我不介意你先說不正經的,吉賽爾。”但她還是皺了皺鼻子,仿佛已經開始覺得惡心,但同時她也将手擋在了嘴前掩蓋笑意。
“關于我們的可憐蟲法切克大人。”吉賽爾在沙發上調整了一下坐姿,做出一副準備好要大顯身手的樣子,“他最近常帶人回去, Une fille de joie,來自Non-magique社區。”
僅是如此當然不值得震驚,哪怕他是個看起來已經陽痿了30年的老男人。但如果這段故事是:“法國現任魔法部長被一個麻瓜女人用繩子吊起來鞭撻并以此為樂”,那麼它的确精彩紛呈。
“那個記者後來告訴我,法切克的叫聲聽起來像一隻被閹掉的公雞。”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流露出真心的笑容,不管是愉快的還是輕蔑的,連同另外兩個低氣壓的人——嚴肅的拉法耶拉和看起來憂思過重的青年洛朗也勾起了唇角。莎樂美順勢微微後仰靠在了西弗勒斯身上。
他對此并不感到意外,這樣的傳聞在哪裡都不少。畢竟在通常的情況下,情欲是下等的比較快樂,肉往往帶血才好吃。
他們笑過一陣後随即又恢複到那種公事公辦的做派,吉賽爾将一摞照片放到了茶幾上,她抽出最上面的幾張展示給衆人看——那張會動的紙片中除了法切克和麻瓜女人還有第三個身影,赫然是才剛痛罵過法切克部長的他的下屬、法律執行司司長。
鏡頭對準他們的瞬間,司長正在付款,他悄悄将法切克提前準備好的麻瓜硬币換成了一小袋金加隆。真是糟糕的構陷和糟糕的把柄。
莎樂美的笑意更深了,她問那個Non-magique是從哪兒找來的。
一直沉默的洛朗終于開口,“歸功于你的好秘書。不過她的記憶已經被那位司長抽走并清除了。”他看起來還是那麼不高興,拉法耶拉捏了捏他的手肘。
莎樂美撇了撇嘴,并不打算關照他的情緒,“你最近有什麼新研究嗎?大腦摘除術?”随即她又轉換了語氣,仿佛她真的會為了自己的刻薄話語忏悔,“我真不應該對你說那樣的話,但我需要你在狀态。”
洛朗擡起頭做出一個“拜托了”的神情。莎樂美也懶得再理他。
而她的另兩個朋友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待她給出一個指令。
“他應該不介意在下周的競選會上,當他站在台上慷慨陳詞時,賓客們私下正傳閱着什麼。”她的手指饒有興趣地戳在自己的下巴上,看起來那樣純白無瑕,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幾張三個合照上,“至于這個,寄給我們的司長先生。”
吉賽爾立刻點頭,她仔細将那些照片收了回去;拉法耶拉則開始認真分析如何僞寄才能最大限度地讓對方誤以為信件出自内部人士。
至于那位功不可沒的娛樂記者,他早已得到了可觀的費用和一忘皆空。
“你們說,他們倆誰會先沉不住氣?是部長名譽掃地後惱羞成怒魚死網破?還是司長狗急跳牆拿着被篡改的Non-magique的記憶向部長提起違反保密法的公訴?”莎樂美的臉上綻放出那種惡劣又無辜的笑容,腳踩鮮血的人才能跳出真正的七重紗舞。
洛朗終于再次開口,“反正你會讓他們兩個同時完蛋。”
她意猶未盡,又看向西弗勒斯,“教授覺得呢?”
他感到輕微頭疼,她作弄人的劣習顯然從學生時代延續至今,但他确實迫不及待想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因此他語氣裡暗含調侃、更加靠近她的耳畔,“在你的叙述中,顯然是部長的籌碼更少。”
她捏了捏西弗勒斯的手指,然後再度收斂了笑容,看向拉法耶拉示意談話繼續。但當她看到對方拿出了一支小玻璃瓶而裡面裝滿了橙色或紫色的小藥片時,表情凝固一瞬,随即布滿了迷惑和嫌惡,“從哪兒弄來的?”
然而下一秒,莎樂美又掏出魔杖狠狠敲在了洛朗正欲伸向玻璃瓶的手。她的那根雲杉外殼的魔杖在尖端和手柄處都嵌入了金絲做裝飾,在洛朗慘白的皮膚上留下了半個清晰的、小小的茛苕紋。
洛朗的吃痛是慢了半拍的,他語氣生硬地縮回手,“嘿……我隻是好奇……你們根本就不懂,我甯願你們給我下鑽心咒……”洛朗突然變得躁狂起來,兩種情緒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轉折。
而此時花廳外傳來了啞炮老管家的通傳聲,波利尼亞克小姐的秘書終于到了。她那位“體貼且好用”的朋友。
莎樂美警告性地瞪了她的朋友一眼,他們所有人都重新坐得分外得體。她将瓶子和翡翠煙嘴一起扔回進抽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