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約葉醒來時極懵。
她确信她隻休憩了不到半個時辰,前半夜穆安羽都在身邊,然而等睜開眼,身邊卻空空蕩蕩,連溫度都消散殆盡。
可她好像還記着昨夜某人說,絕不會把自己推開來着。
懵然之間,窗戶突然傳來幾聲輕微敲擊。
蕭約葉目光轉過去。
——她記得自己在二樓!
推開窗戶看到的景象更是意想不到,隻見窗邊倚着一襲綽綽白衣,黑發還凝着深夜的露,一對漆黑不見底的眼眸正正釘在她身上,見她走過來也沒有别的動作,顯然已經是氣力不竭了:“……約葉。”
蕭約葉愣了一秒,把她放進來:“怎麼了?”
“不,我不進來了,”洛千遠卻抓住她的胳膊,語氣不太對勁,“天還沒亮,我馬上要回三清閣,我找你隻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剛才發現,将明逃跑的時候,卷走了許多我特意做的斷靈符。”
要說的話陡然僵在舌尖,蕭約葉沉聲:“她跑得那麼緊急,還來得及搜集斷靈符?”
“是我從前送了她許多用來防身,”洛千遠低,“她應當是在那些符上面寫了專門的符訣,離開三清閣時,那些符也跟着她走了——但是現在這不重要,約葉,東玄界并沒有陣法要用到那麼多斷靈符,将明她不害怕遊夜,沒必要帶那麼多走,她與那些符紙消失,我怕是因為——”
因為羽淵那邊會有動作。
後半句話凝在洛千遠喉嚨間,蕭約葉卻完全意會,冷道:“她去了羽淵啊。”
洛千遠往她身後睨了一眼,猶豫一下道:“而且,穆安羽現在不在,對嗎?”
是啊,穆安羽現在不在。
澄将明逃跑就是昨天的事情,而穆安羽消失是今晨。
要說這兩件事沒有關聯,鬼才信。
蕭約葉沒有任何表情,撐住窗台,直接從二樓跳了出來,落到客棧西邊一條小巷,咬破手指就開始畫陣。
洛千遠看得膽戰心驚,她很了解蕭約葉,硬是在她風平浪靜的外表下,看出她現在壓抑的某種情緒:“你要去羽淵?”
“千遠,回三清閣等我的消息,”蕭約葉頭也不擡地說,“我不确定這次要不要用到三清閣的兵力。”
洛千遠:“若是……”
然而她并沒有來得及說完,蕭約葉走得極其之急,片刻,連陣法都消失在曦光中。
影春城内,一片熙熙攘攘的祥和。
宋家轄管的範圍内,一位少女走過街市,這條街尾的早餐鋪子味道極負盛名,粥與包子都是一絕。
少女付錢買了兩碗粥和一籠包子,袅散的熱氣氤氲在微涼中,她垂下睫毛吹了吹,估摸着溫度差不離了,伸手拿住勺子——
一個人從天而降!
湯碗被震到桌沿,旋轉一圈墜了下去,來人一伸腳接住,而後提溜着碗邊,面無表情地遞給她:“曉衫青姑娘,早。”
曉衫青:……
她眨眨眼,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幾秒:“那個……你要吃嗎?”
人群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店小二握着熬粥的長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什什什麼人?”
“呃,沒事。”曉衫青猶疑一下,揮手跟他們說,“這位是霜溪的故人,許有要事要商談。”
店鋪打雜的多認識曉衫青,知道這柔柔弱弱道行頗淺的姑娘是宋家主的心尖子,并沒有放下心來,負責保護曉衫青安全的暗衛更是直接沖上前呵斥道:“放開曉姑娘!”
蕭約葉尋思自己也沒拎着曉衫青,這大粗楞子這麼一嗓子倒是給她提供了靈感,當即抓着曉衫青,腳尖一掠,帶她直沖雲霄。
暗衛:……
暗衛:“啊啊啊啊啊!”
跟着曉衫青的這些人是宋家一手栽培出來的護衛隊,宋霜溪雖然無意争權,但作為羽淵鼎立的三足之一,防衛之心不可無,若蕭約葉身上有任何來自趙江兩黨的标記,這暗衛毫不遲疑,必然早就提劍就幹了,奈何少女明豔陌生,一言一行中沒有任何是趙江兩人黨羽的意思,暗衛手足無措,隻能眼睜睜看着蕭約葉把曉衫青帶跑,大腦壓根沒跟上。
好在身後馬上就響起了聲音:“怎麼回事?”
“宋家主!!”暗衛倏地回過頭,“方才有個人,把曉姑娘帶走了……您最近不是囑咐過,不要對與穆安羽有關的人動手嗎,這,我們也不知道來人是誰,就——”
最後一句話暗衛是壓着嗓子說的,宋霜溪皺眉,眼神晦暗:“散了。”
宋家主在影春城的威望不必明說,她一聲令下,旁邊看熱鬧的、不明所以的、戰戰兢兢的,全部都吵吵嚷嚷地散了。
墟水旁。
流螢全部消失,藍幽幽的水面沒有任何聲音。
曉衫青抱着膝蓋坐在河畔,神态很平靜。
“我記得你,”她說,“你是蕭約葉,東玄翎陽三清閣的護初。”
“我也記得你,”蕭約葉說,“你是宋霜溪最看重的人。”
“其實你沒有必要抓我來脅迫霜溪,”曉衫青冷靜,“霜溪不喜歡争權,若非當年不強大活不下去,她連家主都不願意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不想成為反過來困住她的枷鎖。”
蕭約葉盤腿坐在她對面,托着下巴,嗓音柔和:“給我解釋一下,枷鎖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霜溪沒有參與星環陣相關的任何事,所以哪怕我在你手裡,她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曉衫青認真,“不是不願,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蕭約葉認可地點點頭:“我明白。”
曉衫青:“那——”
“我也不是要問她有關星環陣的事。”蕭約葉斂睫。
她話音剛落,遠處就突然出現一道身影,宋霜溪怒氣沖沖的嗓門撞來:“蕭約葉!”
蕭約葉起身,掌心下壓,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宋家主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