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溪：“你——”

“我不會傷害曉姑娘，她的魂魄當初是我和阿羽一點一點拼湊回來的，不會輕易親将它打散，”蕭約葉冷淡，“我隻是有話想問你。”

宋霜溪克制道：“問什麼？”

“一樁久遠之事，”蕭約葉道，“當初你為了重聚曉姑娘的魂魄，曾設計将我們帶到織離潭之下，用一把琢光火困住了我們，那時你手中的琢光火是冒牌貨，當時我對你的身份并不熟悉，如今來看，影春城宋家主，不可能連一張真正的琢光符都拿不到，是因為織離潭底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必須要你用有瑕疵的琢光火，才能達成圍困效果，對不對？”

宋霜溪看她幾眼，忽而笑了：“你更想問的是，這事和穆安羽消失有沒有關吧？這兩碼事時間相隔這麼久，你怎麼聯想起來的？”

蕭約葉不語，隻是将手心攤開，宋霜溪看清她手中之物，一愣，竟是她不久前，給穆安羽傳訊的音形鳥羽毛。

“你不久前給她傳過信，”蕭約葉低聲，“我知道，你最近在監視墟水西北側的動靜，江弄疏當初就是從那裡将洛易魔印放出來的，要做到這個，必須要相當大的封印撕裂口，隻能使用織離潭遊夜去撕裂。但僅僅如此還不夠，還要有極大的額外力量，暗域邪術極會利用生死怨氣，所以，織離潭必然不一般。”

宋霜溪挑眉：“你想知道織離潭秘辛？你一個外族人，這麼打探羽淵的陳年舊事，不覺得太……”

蕭約葉把劍往曉衫青那兒探了探。

宋霜溪投降：“得得得我說！織離潭底有許多亡骨怨魂！”

蕭約葉：“什麼？”

“當年羽淵叛亂，穆氏宗族還未完全倒台，趙家和江家就已經掐了起來，”宋霜溪歎氣，“那時宋家是我爹家主，也參與了紛争，死的人不少，江家人來不及一個個處理屍體，就把他們全扔進了織離潭這種能煉化屍毒的地方……但織離潭隻是其中一個！”

蕭約葉看向墟水對面，遙遠的彼端一片漆黑，睫毛輕微顫了一下：“暗域也有？”

“那時，趙江宋三家，都在想辦法處理自己勢力範圍内堆積如山的屍體，但屍體上的屍毒是增強暗域邪術的一大利器，”宋霜溪恹恹，“是趙家人先起了這方面的心思，撕裂墟水封印，将死人搬運到暗域不生崖，煉化靈氣與邪氣，增強自己的力量，不過，這也導緻那些亡魂多年來不得輪回。”

“但是，”頓了頓，她說，“我不覺得這和穆安羽有關，我今晨的确是見過穆安羽，可她是因為暗域封印出了問題才趕回來的，那些亡魂又不會行走言語，豈能讓她失蹤？”

“亡魂的确不會行走言語，”靜默片刻，蕭約葉閉上眼，“但，若是有人當年沒有死呢？”

宋霜溪一悚：“什麼意思？”

“隻要當年那些亡魂中有一個人沒死，記起血海深仇，歸根結底因為穆氏宗族的内部叛亂，就會遷怒到阿羽身上——”蕭約葉想起一直在幫助澄将明的那個鲛紗女孩，越說越感寒，全身毛孔泛着冷氣。

宋霜溪怔愣片刻：“那穆安羽自己知道嗎？”

蕭約葉看向寂靜的墟水，流螢無蹤，河面靜谧，隻餘一片幽藍。

宋霜溪抿唇明白了——隻有穆安羽能讓橫螢舟消失，如今橫螢舟不在，她必然是預料到了。

縱然穆安羽之前不知道還有那些怨魂亡骨，但今晨獨自進入暗域後會發生什麼，她不可能沒有類似的感知。

蕭約葉拿劍鞘輕輕一推曉衫青，曉衫青踉跄一下，跌到宋霜溪跟前。

宋霜溪扣緊她的手，蕭約葉已經轉身，望着那無垠的墟水，寂寥之下彼端隻有這麼一個人影，宋霜溪咬牙，想起穆安羽剛對她說的“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與衫青好好的就好”。

她躊躇片刻：“蕭約葉。”

“怎麼？”

“我可以幫你去問問江弄疏。”

光不度今日歇班。

江弄疏正待在锢夜殿中。

今天不比往常，她不是獨自一人——她撿回來的那個小姑娘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對面，對一捧簇簇燃燒的黑色烈焰施展法術。

悠星很聰明，哪怕從前從未學習過，小小一簇火焰在她掌心跳來跳去，如有生命。

直到大門轟然一下被慣開。

巨大聲響中，悠星一怔，火苗一抖，怯怯然熄滅，江弄疏皺眉站起身，待看清來人是誰，驚訝一笑：“宋家主？還有……蕭姑娘？”

蕭約葉先看到面色害怕的女孩。

她于是輕輕推了推悠星的肩膀：“去外面玩一會兒好嗎？我找你姐姐有事。”

悠星遲遲疑疑地走了。

大門甫一推上，蕭約葉便森涼轉眸，搖晃跳動的燭光中，江弄疏不及反應，銳冷的匕首已然抵上她喉。

江弄疏垂眼瞧瞧那把匕首上雕刻的翎羽圖案，又看看無動于衷的宋霜溪，聳肩道：“不解釋一下？”

“許是江小姐更該解釋，”蕭約葉凜然，“墟水西北側出現封印殘損，江小姐究竟意欲何為？”

江弄疏愣了愣，輕笑：“這可真是冤枉我了，就算我曾經撕裂開過墟水西北側的封印，未必之後的事都是我幹的？”

“江弄疏，我們不是來和你掰扯，”宋霜溪搖搖頭，“我隻是想告訴你，不久前穆安羽隐匿了橫螢舟，獨自一人進了暗域。”

江弄疏：“……什麼？”

“若是她一個人倒也罷了，至少平安無事，”蕭約葉壓抑緊繃到現在，逐漸忍無可忍了，“然而，誰也不能确定，暗域内是不是有第二個人。”

“第二個人，不可能，誰還能不用橫螢舟就入暗域——”江弄疏霍然擡眸，“等等，不生崖的亡魂——”

“不生崖的亡魂，”蕭約葉重複了一遍，牙都快咬出血了，“當真全死了嗎？若是有人當初沒有死，被人用保留靈魄的方式重回世間，此人也算生自羽淵暗域，就能被墟水所認，安然無恙地到對面去——江弄疏，和你合作布星環陣的人，除了澄将明、趙蘭塵、陸為英，還有誰？”

江弄疏茫然地搖搖頭：“隻有這些人了。”

宋霜溪皺眉：“那……”

蕭約葉收手，将刀從江弄疏喉間收回。

江弄疏不解地看着她。

“那就跟我想得一樣了，”蕭約葉自嘲地垂睫，“我忽視了一個人……一個最早出現的人。我已經答應澄将明重塑靈脈，澄将明怎麼會傻到這時候突然消失呢？必定是和别人早有約定……陸為英一直說要幫妹妹抵禦濁氣，是她那妹妹——”

江弄疏失聲：“你說陸瑞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