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我什麼事呢?”陸瑞凝沉默片刻,說,“你畢竟是你家族中唯一活着的一個人了,我不找你,我當年那些死去的朋友何辜?”
她好似下定了決心,這句話音落地,沉木堂突然開始震顫。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還因為沉木堂,本就是倒懸的引魂幡啊。”陸瑞凝歎息一聲,掐訣疾退,磚面霎時竟如布帛撕裂,迅速塌陷成撼目的漩渦,幾條沾染着暗域邪術氣息的黑色鎖鍊,破土而出!
穆安羽瞳孔驟縮。
若是洛千遠在這裡,定能先一步認出來,這是暗域禁典裡記載的血噬陣法,她急速後掠,卻撞上無形屏障,這才發現此地用不了任何術法的原因——四面牆壁貼滿了浸泡過屍油的斷靈符。
陸瑞凝的銀鍊纏住橫梁,将自己懸吊至半空,躲開塌陷地面:“師姐可知這些鎖鍊材質?”她屈指彈在黑鍊上,凄厲哭嚎瞬間充斥殿堂,“當年羽淵修士被煉前,為使其不化屍妖,可是被你的好父輩協助江家,親手剔骨抽筋……你猜猜留下來的筋脈,嘻嘻,和這鎖鍊是什麼關系?”
整個沉木堂根本是用亡魂怨氣構建的噬靈場,穆安羽完全來不及回答,腳踝被黑鍊絞住,咬破她最後的護體靈氣。
“時辰到了,”陸瑞凝低眼看着她,銀色鍊子彌散出一陣粉末,震裂的空氣中,她仿佛輕聲歎息了一聲,“穆師姐,怪不得我,我也是苦命人,你血脈裡藏着覓崖水裔和暗域天命,合該還給這些冤魂。”
藥粉催得穆安羽一片昏沉,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隻感覺一片暈眩,恍惚間有人将她架起來,粗暴地往一個木架子上一推,地面鎖鍊繞了上來,纏住她手腕和胳膊,呼吸也随之困難了幾分,窒息感如同潮水般襲來。
“瑞凝,你說那明幽鎖真的——”
似乎有人在遲疑地詢問,聽出那人聲音,穆安羽下意識張嘴,奈何壓根說不出話,粉末後勁太大,幹冷的空氣嗆得她猛咳嗽。
然而她仍锲而不舍地艱難喚那人名字:“将明,你怎能——”
想對澄将明說的話有很多,譬如,你怎麼能拿洛千遠給你用來護身的斷靈符,來做這些事?
譬如,你怎麼能利用她對你的最後一分信任,逃出三清閣?
譬如,我現在可以幫你重塑靈脈——
所有的話,被澄将明一句話堵了回去,澄将明臉色複雜地看着她,輕聲說:“穆師姐,對不起。”
你對個毛線的不起!
先聽我把話講完!
可是那粉末還帶着天崩地裂的苦味,穆安羽一時間恨不得那舌頭不是自己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遑論解釋清楚。
陸瑞凝後退一步,銀鍊在手上收回,化作幾枚精緻漂亮、流轉銀光的鎖釘。
澄将明心情複雜:“這就是明幽鎖?”
“嗯,是我在光不度,”陸瑞凝凝視着它們,輕輕一掀嘴角,“用我的兩碗心頭血換的。”
澄将明瞳孔一縮:“你瘋了?”
“我早就說過了,”陸瑞凝卻平靜,“我的目的,是要帶着當年和我死在這裡的無辜孩子,一起往生。我不管他們,世間還有誰會記得冤死的亡魄呢?”
澄将明說不出來話。
她眼睜睜看着陸瑞凝走到穆安羽跟前,明幽鎖在她手中浮起,銳利尖端朝内,猛一揮手,第一根釘子直直按入穆安羽的血肉之軀中,木架上的鎖鍊收緊,瞬間泅出一片紮目的嫣紅淋漓!
穆安羽猛地一仰脖頸,灼燒與鑽心的痛感混合而來,瑟縮痙攣之下,卻是一句痛吟都沒發出。
——她給疼懵了。
陸瑞凝卻毫無波瀾,擡手,絞下第二顆生生能把人痛到斃命的釘子。
這釘子之所以叫明幽鎖這麼個詩意的名字,最盛行的有兩種說法。
其一,認為“明幽”,意味着處于明與幽的交界,“鎖”,則意味着受完這七根破釘子的人,周身靈脈将被人鎖住,體内靈氣滞锢,随周身之血一并流出。
其二就很簡單粗暴了,覺得“明幽”代表着此釘折磨不啻刑罰,受此釘,直接眼前一片昏昏,黑白難辨,明幽不分。
陸瑞凝取來一隻花紋繁缛的碗,放置于木架之下,而後擡手,慢悠悠往穆安羽身上繼續紮第三根釘子。
“你還不離開嗎?”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對澄将明說,“你不是和蕭約葉還有約定嗎?你不去見她,讓她按照約定,幫你重塑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