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時雨薇課件做完了,她把筆記本電腦合上,前一天已經把家裡打掃幹淨了,沒有别的事情,鄒容還在睡覺,她于是準備出門上班。
沒有聽王可欣的約沈榭出來,她甚至沒有給他發消息,因為她早就邁出了那一步。
第一次心裡這樣安定,她對自己說,沒關系,不管是什麼結果,她都可以接受。
前二十年的人生都是這樣的,凡是她想要的,最後都會以各種形式失去,留不住的就是留不住。
記憶拉回到那天晚上,迎面來的風兜頭蓋臉的吹過來,走了很長一段路,時雨薇鼓起勇氣,扯了扯他們握住的手,沈榭像是才發覺一樣,心裡幾乎是咯噔一下。
他要松手時,時雨薇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心跳在那一瞬間怦然炸開,沈榭慌張的不知道看向哪裡。
人生中少有這麼勇敢的時候。
時雨薇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喜歡你的,現在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時機,但是……本來我也不想現在就和你說。”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該這樣的,最好的獵人要有最長久的耐心才行。
但是意外太多了,就和沈榭前女友回來找他這件事,就像是之前的系花和學姐一樣,時雨薇隻擁有自己的視角,看不到同一時刻他們之間的互動,或許就在不知道的時候,沈榭就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一直等所謂的恰當時機,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真正合适的恰當時機?
那種感覺她已經嘗過兩次,雖然是假的,但并不好受,她不想再經曆那樣的時刻,哪怕會面臨失去他的風險,她也不想再假裝了。
她松開沈榭,他看着她,好像不知道說什麼好,時雨薇說:“我真的不喜歡那種試探來試探去的感覺。”
沈榭身體很僵硬,時雨薇微微笑起來。
風把劉海撩開,露出額頭,瓜子臉,黑亮的柳葉眸,眼角微微上揚,含着光亮看他。
“直接說總是找不到合适的時機,還有怕吓到你,更害怕我說了之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正好借今天這個機會,一起說了。”時雨薇很害怕這樣下去再也找不到說出口的機會,她不去想沈榭的好感是一時興起,還是其他。
沒關系,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她的心意總歸是真的。手心在出汗,指尖在發抖。
“沈榭,我喜歡你很久了,比你想的還要久的多。”時雨薇說:“我不是很喜歡你,是非常非常喜歡你。”
“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害怕承諾,我沒想要你的承諾,我就是……”她微微紅了眼睛,不知道沈榭在躲避什麼,但是他對待裴佳瑤似乎不是這樣的。
時雨薇仰起頭,眼睛裡藏匿着遼闊的星海,那是一雙藏着星星的眼睛:“沒關系,隻要你願意,什麼時候來找我都可以。”她默默在心裡給這句話加上期限,那個期限是永遠。
又是那種眼神,她總是那樣看着他,每次看到她的眼神,沈榭都忍不住……心裡一顫。
年少的那股風好像又吹起來了,風平地而起,席卷而來,衣衫簌簌,時雨薇說,“不管是好的答案,還是壞的答案。”
沈榭的腦子裡太亂了,他後來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也不知道那一路上自己都想了什麼。
太誇張了吧。
他隐約知道她喜歡他,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了,幾乎是某種笃定。
知道是知道,但是真的聽到本人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她喜歡我!喜歡我很久!非常非常喜歡我!
不是,她喜歡我什麼啊?!
她怎麼喜歡我啊,她喜歡我?!她喜歡我!!!
她喜歡我啊……
好像一場大夢,曾經懷疑過的事情得到了确認,沈榭知道自己也是喜歡她的,但是喜歡到哪種程度?他回答不出來。
一直到開學都沒有聯系,雙方都心知肚明對方和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似乎無形之間有一根線把他們連在一起,沒有聯系,但對方無處不在。
在老師的組會上再見到彼此。一個月沒見,沈榭看着時雨薇,抿了抿唇角,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垂下了眼眸。
盡管早有預料,時雨薇心裡還是有點遺憾的。她以為……
她很平靜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有哭,沒有吵,心情落到谷底,老師喊她做總結指出存在的問題,她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麼平靜。
不知所言的說了幾句,老師皺了下眉,沒聽懂她的話,學姐也滿臉迷惑,不過鑒于她以往的表現,他們倒是沒有覺得她在胡說八道,隻是覺得好像看的角度不一樣。
後面老師沒有叫她留下,組會之後,時雨薇收拾東西離開,沈榭看她走了,自己也收拾東西。
“老師叫你留一下。”學姐看他收拾東西,出聲阻止。
沈榭着急,“麻煩學姐你幫我和老師說一下,今天還有事,晚點我來找老師。”
說完他把書包拿起來就走,大步跑到樓下,忽然看見時雨薇的背影,就在教學樓下面的石頭邊站着。
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等自己,沈榭喘着氣,踱步到她身邊。
沈榭默默地看她,手抓在肩上書包的肩帶上,他清了清嗓子:“……還以為你不想再見我了。”
時雨薇微微側過臉,擡起眼睛很快垂下去,對他笑了下:“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沈榭說:“我以為不想見面的是你。”
“嗯?”時雨薇看他。
沈榭:“……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他以為表白過期了呢。
時雨薇真的不知道,她心裡一驚:“什麼時候?!”
失去鎮定的她慌亂的要拿手機,沈榭按住她的手,一雙潋滟漂亮的黑眸,沉默内斂的看着她,“不用在意那個了,有什麼話我們可以直接說。”
所以……他發了什麼?
時雨薇緊張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她忘記了查高考成績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緊張。
沈榭忽然看她說:“說喜歡我很久的是你吧,有你這麼喜歡的嗎?”
時雨薇:“诶?”
沈榭控訴她:“說完喜歡就消失了,消息也不發,電話也不打,也不約我,就好像通知我似的。”
話匣子打開了,就沒什麼不能說的,沈榭說:“你是不喜歡我了才告訴我喜歡過我嗎?”
說完這句,他心裡也一陣緊張,眼睛不肯放過時雨薇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時雨薇搖搖頭說:“不是,我怕你讨厭我。”
“……”沈榭說:“我有病啊,我讨厭你還和你做朋友。”
“我還對别人說我對你有好感。”
時雨薇說:“可是這是兩碼事。”她一愣,“你什麼時候對别人說……”她慢慢停下來了,看着他。
沈榭眼睛看着她,漂亮通透、内斂深邃的一雙眼眸,忽地垂下來,“說真的,驚吓是有,主要是你太突然了,我本來以為還要一段時間,但讨厭一點兒沒有。”
時雨薇靈魂一松,她笑起來,一個月的提心吊膽,無數次的勸說自己釋然,全都消失不見,她眼睛亮晶晶的:“那你的意思是?”
命運好像終于舍得垂憐她一次,時雨薇盯着沈榭看個不停。
沈榭臉頰滾燙,不好意思直白的說出來。時雨薇不自知的還看着他,他冷着臉,佯裝氣惱道:“我發現了,你現在對我和之前根本不一樣了,還沒得到就不珍惜。”
時雨薇仔細的看着他,也不反駁,沒有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明天學長學姐他們說要一起出去郊區玩三天,你去嗎?”
時雨薇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到這裡,她問:“大家都去嗎?”
沈榭點點頭。
時雨薇還有工要打,她看沈榭說:“你去嗎?”
沈榭安靜地看他,時雨薇懂他的意思了。
大學裡這種好友一起出去玩司空見慣,沈榭在學校裡看着朋友很多,見面都能打個招呼,實際上好朋友也不少,但是親近到可以什麼話都說的,其實不多。
一個宿舍的好朋友們,上學的時候緊密聯系,放假回家後聯系的頻率并沒有那麼高,雖然大家人都很好,但成績越好的人大概骨子裡偶爾都有些“獨”,很多時候更喜歡自己幹一些事情,擁有自己的獨立時間。
感情需要沖動,沈榭一直缺少那種沖動,或者說,他平生中僅有的沖動,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消耗殆盡。
他差不多都忘了怎麼談戀愛了。
或許……
這次出去玩是本科生們提起的,策劃是今年唯一一個博士生師兄做的,他包下了郊區的一個别墅,可以在院子裡燒烤,附近的近郊都改成了農家樂,還有一大個園子的蔬菜和瓜果供他們自由摘取,主人離去之前,特意叮囑了如果要弄篝火晚會,那些木材放在了哪裡,注意好防火就可以。
是以吃飽喝足,玩遊戲的玩過遊戲,唱K的唱過K了,玩鬧之後的大家一共聚到了院子裡,坐在小馬紮上,看着圓心中間熊熊燃燒的烈火發呆。
師兄拿着一個樹枝,偶爾撥弄一下火堆,零星的火星濺出來,沒跑出去多遠就融在空氣中,隻剩下一個餘燼。
這是輔導員陳老師上學期推薦的,博士兄師兄是時雨薇的直系師兄,其實嚴格來算,他們現在跟着兩個老師做項目。
時雨薇的老師這學期出國交流了,走之前把自己手下的這些學生托付給另一個老師,就是當年招沈榭來學校的老師。
沈榭組裡有個博士生師姐,師姐比師兄晚一屆,一直看着師兄出神。
萬籁俱寂,四周無聲,隻有火焰噼裡啪啦在燃燒,蹦出來的火星在空中做着跳躍運動。
離他們這裡有一段距離的院子裡似乎也有人,随着風送來低低的人語聲,聽的并不真切,而且很快就沒有了。
沈榭托着腮,偏着頭,火光舔舐着他的側臉,弄的人暖洋洋的。他在看時雨薇,時雨薇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