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沒有注意到，人群裡有人也在看他。

夏雪第一次高考出了點意外考砸了，她複讀了一年，在他們那個小地方的朋友圈裡，是傳奇一樣的人物。

複讀一年，恰好比沈榭沈榭還有時雨薇低一屆。

她看着沈榭英俊漂亮的側顔，心裡一簇一簇微小的花就那樣綻開來，然後一想到他好像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又忍不住失落難過起來。

這樣相處的機會并不多，要是再不把握住機會，是不是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她提議說：“要不然大家玩遊戲吧，這樣坐着也太無聊了。”

女孩笑的甜，臉長得也顯小，話一出來，衆人自然積極響應。

敲七遊戲挺常見的，沈榭以前閉着眼睛也不會出錯，一群人都是高智商，但也有措手不及的時候，這不，沈榭一不留神，說了一個四百三十四。

說完他一愣，但也不見多少懊惱。

大家憋着笑看他，沈榭扔了手中的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稍擡下巴：“問吧！”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雨薇自然也在看他，他們中間隔了三個人，目光相撞，雙方都很快的收了回去。

“快點快點，想想問什麼！”博士兄師哥清了清嗓子，起哄說：“沈榭答錯可不少見，有沒有人想主動問的，把握機會啊！”

“沒有？那我可随便問了啊。”

夏雪動了動，她聲若蚊蠅，小聲說：“問個大家都想知道的，你有女朋友嗎？！”

沒怎麼太聽清，大家朝她看過去，夏雪也不管了，閉着眼睛，大聲問：“沈榭，你有女朋友嗎？！”

微風輕輕過，不知是在吹拂誰，帶起細碎的漣漪。

沈榭不可置信的擡頭，說實話，這個他以前的真的沒發現，摸了摸鼻子看向時雨薇。

善意的起哄的笑聲一陣一陣，沈榭說：“暫時還沒有。”

“呦呦呦，暫~時~”

夏雪在起哄聲裡紅了臉，沈榭後知後覺覺得尴尬，用手摸着自己的後勃頸，也漲紅了一片皮膚。

在大家的笑鬧聲裡，他還是看向時雨薇的方向，她卻沒有看他，拿着剛才師兄手裡的樹枝，在撥弄火炭。

生氣了嗎？沈榭眸色暗了一瞬。

大家越玩越開，大冒險和真心話輪着來，問題也越來越沒有禁忌。

沈榭又被問到的時候，他無奈的舉起酒杯，示意自己喝酒，但是大家不讓，非讓他回答問題。

“師弟，師哥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沈榭：“……”他心裡默默吐槽，就你鬧得最歡。

借着酒勁，有個女孩問：“現場有你喜歡的人嗎？”

沈榭一愣，都是年輕人，喝的有點多，他臉熱辣辣的，風也吹不走滾燙的溫度，又是下意識的去看時雨薇。

她分明也在看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中風起雲湧，最後又都慢慢歸于平靜。

沈榭彎起唇角：“有。”

盛夏的晚風一吹，吹得人心裡癢癢的，目光對視，壓抑的野草瘋長。

沈榭肯定了自己的說辭，“有。”

怦然心動的時刻再一次命運般的降臨，時雨薇沒有什麼反應的回看他。

時雨薇在衆人的笑鬧聲中，拿起手邊的一小杯酒，不知不覺喝了個幹淨。

好在大家還是有分寸的，沒有追着沈榭問那個人是誰，不過夏雪的表情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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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個盡興的人群散開，沈榭朝栅欄外面單獨一個人站着的時雨薇，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

越走近心跳越快，越靠近臉頰越燙，站她身邊，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時雨薇猜到是他過來了，頭沒擡，白皙纖細但有力量感的手指握着栅欄尖尖。

是的，剛才頭腦一熱說出類似于表白的話的沈榭現在很尴尬。

總不能就這麼一直尴尬着，總得找點什麼來說，沈榭絞盡腦汁。

時雨薇先開口了，“從小到大，不管是什麼東西，我都要拼了命的努力才能得到，有時候别人輕而易舉就拿出來的東西，我要小心翼翼的積攢好長時間。”

沈榭的心裡猛地一窒，他屏住呼吸去聽她說的話。

時雨薇笑了笑，其實不被愛沖昏頭腦的時候，她幾乎冷靜的可怕，她沒看沈榭，雲淡風輕道：“所以從來不敢想幸運會不會有一天也降臨在我的身上，我隻能拼了命的往前跑，但是偶爾，也真的希望命運之神偶爾眷顧一下。”她擡眸很鄭重的說：“沈榭，我說過我很讨厭猜來猜去，這種猶猶豫豫不确定的感覺。既然我已經勇敢過好多次了，先說過好多次，也不差這一次，你剛才說現場有好感的那個人，會是我嗎？”可以是我嗎？

沈榭聞到了時雨薇身上酒的味道，“你喝酒了？”

又在扯開話題，時雨薇輕聲歎氣。

四周蟬鳴蛙叫，很遠很遠的地方，黑藍色的天空正向他們這個方向蔓延，一顆星子在天上熠熠，撲面而來的風中帶着花草樹木的清香。

還是喜歡他，時雨薇輕聲“嗯”了一下。

沈榭激蕩的心平靜下來，他說：“是。”

他看向時雨薇，是的，是你。除了你不會是别的人。

如果我愛你，我就應該讓你知道。

沈榭看着她，心裡各種情緒交織，有心疼有緊張，最後全部幻化成坦然。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是你。”

“對不起，我隻是，”沈榭的手用力，“我隻是不想……”不想讓你失望。

時雨薇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沈榭怎麼想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一時之間有點手足無措，舉着手要在半空中，要上去安慰，又不知道手落在哪裡。

時雨薇慢慢蹲了下去，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小團，沈榭也跟着蹲了下去，他鼻子也有點酸，“對不起，我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如果，我說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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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時雨薇罕見的更新了一條動态。

“I’ll try anything once。”

兩分鐘後，沈榭發了一條朋友圈，是他們兩個握在一起的手，十指緊扣，漂亮的可以去做手模。他說：“世界在下沉。”

他的個性簽名改成了一樣的話。

時雨薇的個性簽名改成“我們在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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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赫斯在詩裡說：“愛上一個人，就好像創造了一種信仰，侍奉着一個随時會隕落的神。”

窗外的鳥兒剛開始叫，沈榭就醒了。

他住的房間裡兩張床，和他一起的那位同屋還在睡，沈榭的床挨着窗戶，他微微掀開窗簾，看到大亮的天光。

昨天晚上說是沖動，其實也不是。

如果他一開始就沒有好感，也不可能和時雨薇相處這麼長時間。

他在意她，不知道從哪一眼就開始。

抓起手機，沈榭先給時雨薇發消息，然後起床洗漱，他沒有弄出什麼聲音，洗了頭發，換好衣服，掩上門下樓。

就算是起的這麼早，也遮掩不住的熱烈的好天氣。

手機震動一聲，時雨薇發了消息，她發了表情包回他，說了“早”。

沈榭眼睛一亮，微笑着打字，“起來了？”

回應他的，是她打過來的電話。

“你，”/“你，”

兩個人都笑，沈榭說：“不好意思啊，太久沒談了，業務不太熟練。”

時雨薇笑着握着手機，她是自己一個人住，屋子不大，就擺了一張床，她在窗邊，不遠的地方看到了像站在油畫世界裡的沈榭。

男朋友，她在心裡念了一下這三個字，從心底泛起一股甜甜的味道，她小心的咬住舌頭，不讓這一刻很快的溜走。

沈榭說：“剛起？我等你下來一起吃早餐。”

時雨薇有點舍不得挂斷電話，但是想見他占了上風，她幾乎是比超出平時許多倍的速度洗漱穿衣，簡單的化了一下妝，她抓着手機下樓。

走到最後一段樓梯的時候，時雨薇的腳步慢下來，怦怦的心跳在看到客廳裡靠木頭椅子邊低頭看手機的那個人時，找到一個穩穩的落點。

沈榭聽到聲響，收起手機擡頭，對她淺笑一下，時雨薇輕輕吐出一口氣。

燦爛的夏天，真的要開始了。